第17章 兵庫景(1 / 2)

山有木兮 非天夜翔 7401 字 8個月前

耿曙不知道上哪兒又弄了一床被子,這天起,兩兄弟總算不用再受凍了。天氣也漸漸地暖和起來。

“娘說三年就會來找咱們。”這天入夜,薑恒縮進被裡,朝耿曙說。

春霧潮濕,耿曙算錯了,洗了兩身衣服都沒乾,尚且在外頭晾著。兩人隻得光著身子,縮在被窩裡。

“嗯,三年。”耿曙說,“睡罷。”

薑恒枕在耿曙胳膊上,他總以為自己還在潯東,反正四麵高牆放眼望去,區彆都不大,隻是從一個蟋蟀罐到了另一個蟋蟀罐裡。

當然,耿曙到來與陪伴,讓他不再寂寞了,他真心誠意地感激老天爺,讓他們兄弟倆相認,也感激耿曙不遠千山萬水,付出了如此多艱辛,來到自己身邊。

耿曙摟著他,稍稍用了點力,灼熱肌膚相觸,薑恒又摸了下他胸膛前玉玦,上麵帶著暖暖體溫。

“哥。”薑恒說。

耿曙正在出神,聽到薑恒叫他時,難過地稍低頭看著他。

薑恒說:“娘現在在做什麼呢?”

“在治病,”耿曙低聲說,“喝藥。公孫大人是很了得,一定能把她治好。”

薑恒沒有再說話,耿曙忽然放開了他,改成平躺。

“彆玩……”耿曙拍開他放在自己腹上手,說,“也彆玩你自己,怎麼老愛玩棍兒。”

薑恒哈哈笑了起來,他什麼也不懂,隻覺得挺有趣,平日裡耿曙總喜歡摸他頭,把手捋進他頭發裡摸來摸去,有時也會把他抱在懷裡胳肢他,直到他討饒,仿佛這是兩兄弟心照不宣娛樂。

母親幾乎從不親近他,薑恒對耿曙疼愛非常受用,有時也會摸摸耿曙背,或牽著他手,更時不時忍不住想報複他。

奈何耿曙半點不怕癢,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但薑恒隻要玩一會兒耿曙那個,耿曙便受不了了,不讓他亂碰。薑恒起初會握一下,耿曙一發現,就不讓他再碰。若他繼續逗他玩,耿曙便會凶性大發,按著他作勢要咬他,直到薑恒跑開,耿曙再滿臉通紅地坐下。

“睡,”耿曙說,“彆鬨了。”

“你轉過來抱著我。”薑恒說。

耿曙隻好又轉過來,呼吸急促,摟著薑恒,薑恒則舒服地蜷在他懷裡。

春天裡,桃花都開了,它從越地一路開到潯東,再開往洛陽,隨著天氣逐漸暖和,還會慢慢地開出塞外,開到雍都龍城,開滿神州大地。

桃花開儘便是杏花,百花頹落,荼蘼盛開,蟬鳴不休時,夏天便到了。

耿曙知道他們需要錢,不能總朝天子討要,畢竟寄人籬下,時常看臉色,總得掙錢養活自己與薑恒。於是他見為王宮做修繕木工,便跟著打了下手。木工見他上房揭瓦如履平地,數日後便讓他擔點活兒,並結他點工錢。

耿曙終於有點錢了,畢竟離開潯東時,他們家被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他拿工錢給薑恒做了兩身衣服,詫異地發現了一件事。

“你長高了!”耿曙說,“長這麼高了!”

“你還不是?”薑恒展手,讓耿曙用尺子量,說,“你比我長得更快。”

耿曙哭笑不得,去歲從潯東帶來衣服,才到今年夏天,就沒法穿了。自然,耿曙自己長得更快,但有時侍衛會給他舊衣服,裡衣縫縫補補還能穿。

自己穿什麼不打緊,卻不能讓薑恒也穿舊衣服,耿曙隻是沒意識到,自己為此震驚背後,是薑恒隨之長大。

他不再是那個七歲小孩兒了。想到這點,耿曙心裡便有一股莫名滋味。

冬去春來,他們在洛陽度過了第一年,日子如此平靜,耿曙常去做木工補貼自己與薑恒,偶爾還會從外頭買點吃回來,卻一樣不許薑恒出宮。

薑恒則終日讀書,讀到最後,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讀這麼多書,仿佛讀書已變成了日久天長一部分,變成了某種與吃飯睡覺無異習慣。

耿曙在宮裡時,他們便會待在一起。

耿曙一旦出外,薑恒便時不時去偷看百官上朝,每日天子會在午前臨朝,說是召集文武百官,卻零零星星,沒有幾個人。

但上朝還是很莊重肅穆,趙竭領頭,餘下俱是太常、太仆等古稀之年老頭兒,顫巍巍跪坐在廷中,捧著一枚玉板,慢條斯理地將信使從各地帶來天下之事,報予晉天子這名義上神州主人。

有時說著說著,老頭們甚至上朝上到一半便睡著了,坐在王位上姬珣也不著急,打個嗬欠,慢慢等他。趙竭則偶爾會上前去,搖一下人,把人搖醒。

薑恒起初隻覺得有趣,但讀史越多,他便越了解洛陽現狀。

自百年前,晉重將汁贏率領大軍,一去不歸後,天下分崩離析,諸侯擁兵自重。王朝就像個風燭殘年老者,等待著它必將到來死亡。

想到眼下境地,薑恒又隻覺十分難過。

又一年夏日,這是薑昭離開第二年了。

一切就像從未發生過,月圓月缺,薑恒扳著手指頭數日子,再有十七個月,就能見到母親了。

薑恒擦著汗,說:“去年也沒這麼熱啊。”

“喝點酸梅湯。”耿曙也快熱死了,尤其剛乾完活回來,打著赤膊隻穿一條襯褲,用井水衝洗。

他已經十三歲了,少年身材快與宮中侍衛一般高,唇上長出了毛茸茸胡須,聲音也變了不少。

“你喝,”薑恒穿著單衣,說,“出這許多汗,彆熱著了。”

耿曙從城裡買了一大塊冰回來,想給薑恒做冰鎮酸梅湯喝,奈何天實在太熱,回到宮裡隻剩一點點,都快化完了,還跑了一身汗。他一手搭在薑恒肩上,意識到實在太熱了,不能摟他,便下意識地把手放下來,落在他腰間。

接著,他又把手捋進他薄衣裡,摸了摸他腰上那道燙痕,仿佛這已成為了他習慣。

“一個錢。”耿曙頗有點後悔,早知不買這塊冰。

薑恒笑道:“洛陽城裡頭還賣冰?”

“宮裡頭偷出去賣。”耿曙早把宮中侍人、侍衛與宮女認了個全,隻不想當麵揭穿,那人自然也認得耿曙,據說王宮已快發不出月錢了,吃也一天比一天少。

耿曙喝完了酸梅湯,定了定神,說:“我再去弄點兒。”

薑恒說:“彆偷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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