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圭說:“還行吧?淡了點。”
薑恒心道你究竟為什麼會覺得,落雁宮裡有人要殺我呢?殺掉我有什麼好處?
昨天他從界圭處得知,這名大刺客聽命於薑太後,薑太後先是讓他保護太子,現在又遣他來保護自己,那麼有可能對他有敵意的人,一定不會是薑太後,據此推斷也不可能是武英公主。
還會有誰?汁琮?怎麼可能?下手毒死他,耿曙一定會徹底反目,除此之外,汁琮還將失去一個好不容易找來的人才。饒是薑恒素來聰明,也搞不懂為什麼界圭會這麼注意他的性命,隻能將這一舉動當作薑太後年紀大了,老人家的關懷罷了。
早飯時,耿曙的臉色終於好看了些,昨夜聽了薑恒一席話,不知是真是假,但至少給了他一個藉口——即薑太後與武英公主,不是真正地針對薑恒。
薑太後今天隻吃了一點,說道:“關於薑恒的事,有幾句話要說。”
汁琮、汁綾與汁瀧、耿曙四人便停箸,一起望向薑太後。
薑太後先是朝孫子說:“你向來不喜歡界圭。”
太子瀧尷尬道:“也……算不上不喜歡,隻是小時候被他嚇了幾回,總有點怕他。”
汁琮說:“他的臉,當年是為了保護你伯父才落下的傷。”
“我知道,”太子瀧有點委屈,說,“我尊敬他。隻是在睡覺時,有好幾次,他直愣愣地盯著我看,讓我醒來時給嚇著了。”
薑太後道:“不打緊,界圭與耿淵,昔年都是刺客中的佼佼者,也有交情在,我看薑恒身邊跟著的人也沒有派,便派給他了。這麼一來,他無論做什麼,也好有人盯著,隨時朝宮裡回報,彆人不敢提醒的界圭能提醒,免得那孩子不懂規矩,到處闖禍。”
耿曙欲言又止,忽然想到昨夜薑恒的話,便不忙著解釋。
汁琮想了想,昨日薑恒很是在城裡陰陽怪氣一番,讓界圭跟著,教教他規矩,總是好的。
說著,薑太後又轉朝汁琮說道:“薑恒膽大包天,竟敢在玉璧關下行刺,還害得我大雍丟了玉璧關,昨日一見,更是不知天高地厚……”
汁琮道:“好了,母後,我已經說了,過去就是過去了。”
薑太後聲音裡帶著少許怒氣:“你不計較,彆人也不計較?軍中將士被他害死的性命有多少?誰不是爹娘生養的?難保不會有人來朝他報仇。”
汁琮答道:“這倒是的,唯獨看他自己了。若能立功服眾,總是好的,行吧,就讓界圭跟著他一段時間。”
“好,就讓他保護恒兒吧。”太子瀧鬆了口氣,把界圭派走,當真令他求之不得,雍宮之中,他最怕的人就是界圭,他就像個陰惻惻的鬼魂,還經常朝太後與汁琮告狀。每次告了狀,他的日子都不好過。
試想有人時時跟在身邊,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當真讓人頭疼,這頭疼,現在總算可以派給薑恒,太子瀧還有點覺得對不起他。
“我用完了。”耿曙放下筷子,說道。
“又去哪兒?”汁琮皺眉道。
耿曙剛起身,汁綾見他表情,就知道他又要去找薑恒了,搶在汁琮發話前先嗬斥道:“玉璧關還在敵人手裡,你便跑到南方去逍遙快活,正事兒不做了?給我認認真真,參謀軍事!國土沒收複,還想玩?你有沒有臉了?戰死的袍澤,屍身還沒有歸朝,怎麼朝雍國的百姓與將士交代!”
耿曙終於如願以償地挨罵了,汁綾這個姑姑,已經很久沒有朝他說過重話。
“讓他去陪恒兒罷,”反而是汁琮道,“剛回來,也不急這一時。”
“不行!”汁綾按捺住怒火,說,“怎麼突然變了個模樣似的,成了小孩兒?”
眾人也發現了,耿曙雖說不過十九歲,往昔在宮中俱十分穩重、老成,話也沒有幾句。但薑恒一跟著回來,耿曙便凡事匆匆忙忙的,竟是成了個愣頭青一般。
“是。”耿曙素來最服汁綾,汁綾所言,無一不命中他的痛處。
太子瀧道:“待會兒我去把恒兒也叫過來,大夥兒一起參詳罷。”
耿曙點了點頭,汁綾這才帶著怒氣,不再多說。
如何收複玉璧關,雍國早已翻來覆去,討論了無數次,眼下關隘被牢牢把持在鄭國手中,車倥親自守禦,又調來了大量的軍隊,嚴防死守。守一座關,用了足足十萬人,明擺著就是絕對不能讓雍國搶回去。
這數個月裡,太子靈派出了近乎所有的門客,四處遊說,將聯合南方其餘三國,組成新的聯盟。雍國得到的消息,則是太子靈將在玉璧關下集結四十萬軍隊,率軍出征,一鼓作氣,攻破落雁城。
現在汁琮手裡,就隻剩下嵩縣的兩萬軍隊,這是一支奇兵。
太子靈在發兵前,一定會先拔除嵩縣駐軍,以免橫生變數,而薑恒與耿曙往代國跑了一趟,成功地退掉聯盟中的代國,至少代國不一定會加入聯軍了,此舉為雍爭取到最寶貴的時間。
可是玉璧關這一仗怎麼打,派多少人去打,仍然很讓汁琮頭疼。
早飯後,汁琮與汁綾召集了所有的軍隊大將,分彆是曾宇、左將軍衛卓、上將軍耿曙、東宮門客陸冀,以及太子瀧,除此之外,尚有五國情報大總管,曾宇的長兄曾嶸。
這是汁琮朝廷中,武將派係的最核心將領,陸冀更是汁琮行軍打仗的軍師,近年來被調到東宮,半師半臣,為太子瀧與耿曙料理治軍、戰略等事宜,年前疾取嵩縣,便是他的初議。
汁琮手底下的武官不多,每一個卻都是獨當一麵的勇將,隨他輾戰塞外,立下了赫赫戰功。
此時耿曙歸來,眾人知道汁琮要設法用兵了,便等待汁琮的吩咐。耿曙雖然落敗被擒,丟了一次雍國的顏麵,卻很快就扳回了一局,退去代國這個心頭大患。
畢竟提出單挑,挫敗了李宏,這足夠讓他留名青史。軟禁代王、扶持太子謐發動政變,這更是雍國想都沒想過的。揚名天下三十年,與汁琮、重聞齊名的三大戰神之一,就這麼失去了所有權力,耿曙當真震驚了整個神州。
“代國威脅已解。”汁琮說,“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車倥駐守玉璧關的十萬兵馬了,你們想想,要怎麼解決。我是推演了許多次,都覺得此戰很懸……薑恒來了沒有?”那話卻是朝太子瀧說的。
“派人去傳了。”太子瀧道,“咱們手上還有嵩縣的奇兵,未嘗不可一戰。先前王兄想過,若派出這兩萬人,趁著聯軍集結於玉璧關下,安陽守備空虛時,直搗梁國都城,說不定是個好辦法。”
耿曙說:“恒兒想出來的辦法。”
“此一時,彼一時了。”曾嶸道,“發兵前,趙靈定將先攻嵩縣,否則勢必腹背受敵,他不會允許……咱們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奪關,而是要花最小的代價,否則縱然死傷慘重,奪回關隘,死去的士兵數年內得不到補齊,又有何用?”
曾嶸是個三十來歲的青年人,行事端正穩重,於太子瀧猶如兄長般。
陸冀則與汁琮年歲相當,近知天命之年,倒是很看得開,笑道:“須知解鈴仍須係鈴人,聽說那位年紀輕輕,便已嶄露頭角的小先生,來了雍國。他有沒有什麼辦法?”
汁琮冷笑一聲。
薑恒來到雍國,消息自然走得飛快,曾嶸早在十天前便聽聞了,還知道他是耿淵的兒子,笑道:“陸先生還想找他要玉璧關不成?”
陸冀捋了下花白的胡子,說道:“說不好,他願意再去刺太子靈一劍呢?”
汁琮當即哭笑不得,而就在這時候,薑恒來了。
與此同時,殿外還有數聲手杖聲響。
眾人從地圖中抬頭一看,薑恒出現在殿外,身著武服,手持一截不知從何處削下來的長棍,看著眾人
,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