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餅出爐(2 / 2)

重返1985 元月月半 19888 字 7個月前

“我力氣小,搖不起車。”林和平道。

老村長聽聞這話,道:“我跟你們一起。我雖然不會開,以前也幫往咱們村送磚的人搖過車。”

周建業轉向林和平。

窯廠離這邊不近,此時去找林豐收已來不及,林和平隻能同意。

周建業騎車載著林和平回去,留老村長教馮發展搖拖拉機。

林老漢和孫氏知道周建業必須得走,先前幫林和平把拖拉機上東西卸下來,孫氏就讓林老漢燒火,她做飯。

周建業本打算給他丈母娘買幾斤豬肉,怎奈豬肉不在貨物清單上,周建業就把這事給忘了。

家裡沒肉,孫氏又想給女婿做頓好吃的,不禁頭疼起來。

林老漢拿著火柴準備打火,不見她倒水和麵,“你又咋了?彆說女婿要走,你連頓飯都不舍得。”

“那是你!”孫氏橫他一眼。

林老漢:“那你咋不淘米?”

“建業一走就是一年,不能讓人家喝米湯就鹹菜吧。”孫氏苦著臉說,“人家在咱家這幾天,沒少花錢。”

自行車就買了兩輛。

整個青潭鎮也找不出第二個比周建業大方的。

林老漢想了想,試探著問:“我去鎮上買點肉?”

孫氏:“下午的肉都是人家挑剩下的。”

沒脾氣的林老漢忍不住發脾氣,“你想咋樣?”

周建業買的兩隻大公雞在雞圈裡養著,孫氏沒舍得殺。

孫氏朝雞圈方向指一下,“我想要不要殺隻公雞?可是殺了,又怕吃不完。”

林老漢學他兒女們送老伴兒一記白眼,“建業是軍人,飯量大,寧寧正長身體,一人頂你我兩個,一隻雞都不見得夠吃,你還擔心吃不完?你又想放多少菜?”

孫氏打算放半斤泡發的豇豆,二兩泡發的乾木耳,還有一點去年收獲的黃花菜。

見老伴兒麵色不渝,孫氏沒敢說出來,“那就,殺一隻?”語氣猶豫又不舍。

林老漢瞥她一眼,扔掉火柴,拎著大刀,拿著碗,就去殺雞。

孫氏忙跟上去。

周建業遠遠看到拎著小雞摘雞毛的人,不禁轉向林和平,“那是你娘,還是我媽?”

林和平停下打量一番,確定是她娘,可她不敢相信,“你媽!我娘沒這麼大方。”

“噗!”

準備回家做飯,從他倆身旁經過的人笑噴。

林和平轉過頭,發現是西邊鄰居楊槐花,“我娘這是唱的哪一出?”

楊槐花擔心把孫氏招來,壓低聲音,“說是建業要去部隊,不知啥時候能回來,給建業補補。真的,剛剛還跟你爹嘀咕,要不是大鵝太難收拾太難燉,就給建業燉隻大鵝吃。”

林和平驚得張大嘴,“我家那幾隻養了四五年的大鵝?”

楊槐花親耳聽見也不敢信,見林和平這樣就沒說她大驚小怪,“還說老鵝有靈,吃了延年益壽。不信讓建業問問。你彆問,不然該覺得你惦記她的鵝。”

林和平轉向周建業,衝他抬一下下巴。

周建業覺得好笑又挺感動,“彆氣你娘。”頓了頓,“你要是想知道,過些天去看我的時候,再問問她。”

楊槐花點頭,“這個可以。指不定殺好,讓和平給你帶去。”

林和平很煩她家的幾隻大鵝,天一亮就叫喚著要出去,想睡個回籠覺簡直做夢。要不是怕她娘把她剁了燉了,早把那幾隻大鵝弄死了。

七月六號,大門東邊的三間保安室,在全廠工人以及清河村的泥瓦匠的齊心協力下,提前竣工。廠房換上玻璃窗,老鼠洞堵上,牆刷的雪白,請村裡人做的貨架以及盛月餅的木框做好,林和平得以鬆快一天,七號上午,就試探她娘。

“娘,我想下周去看看建業。”

孫氏放下正納的鞋底,“誰送你?”

林和平本以為她娘會問,你下周有空嗎?一聽這話又想翻白眼,她和周建業究竟誰才是她親生的。

林和平:“豐收送我。回來我就得搬去廠裡,開始做月餅。下次再去得到八月十五,或十六。”

“中間隔這麼久?”孫氏吃驚。

林和平又想翻白眼,親娘啊,您不應該說,這麼忙就彆去了嗎。

原本還有點不好意思禍害她娘養的大鵝,既然她心裡隻有周建業,林和平不再客氣,“沒辦法,廠裡沒一個頂事的,我必須得在廠裡盯著。”不待她娘開口,“我要不要給他帶點鹹菜,晚上餓了,去夥房買兩個饅頭就鹹菜,也算是一頓飯。”

孫氏驚得睜大眼,“你去看建業?給他帶鹹菜?”

楊槐花也在樹下納鞋底,剛剛林和平一開口,楊槐花就知道她打大鵝的主意。

見孫氏一副林和平要剜她的心的模樣,莫名想笑,“鹹菜挺好,能放十天半個月。”

“那也沒有帶鹹菜的。”孫氏大叫,渾然忘了,上周林平安和林安寧去廠裡,她就給兒女準備了兩罐頭瓶鹹菜。

林和平也懶得提醒她,平安和安寧就在院裡看書,她娘在外麵說的話,他倆聽得一清二楚,“您說帶什麼?帶點月餅?建業也不愛吃零嘴。給寧寧買的糖果,他連一個都沒吃。”

孫氏想想,“建業愛吃我做的雞蛋餅,我給他**蛋餅。”

林和平心說,周建業不是喜歡,是不吃雞蛋餅,就得吃雜麵饅頭就鹹菜。

楊槐花見孫氏不上鉤,“也不能隻帶雞蛋餅。和平,去買幾斤豬肉,讓你娘用大料煮一下,給建業帶過去改善改善夥食。”

孫氏猛地轉向楊槐花,“就你會吃!”

楊槐花了解她,算準了她不樂意,“不舍得買豬肉,把你家大鵝殺了?鵝大補!你舍得嗎?虧得建業還給你買兩隻大公雞。”說完趁她不注意,衝林和平努一下嘴,成了!

林和平覺得有點危險。

第二天一早就想朝自個臉上一巴掌,隻因她娘問她下周什麼時候去,她提前把鵝收拾出來。

林和平真想說不去了。

怎奈怕她娘朝她揮擀麵杖,老老實實地說:“不出意外,周六下午。”

孫氏不高興,“啥叫不出意外?”

林和平:“一切順利,我才能去看他。”不容她嚷嚷,“好了,好了,我該去廠裡了。周五下午給你個準信。”騎著車子就往外跑。

孫氏忙不迭追出來,“你彆忙忘了。”

林和平揮揮手,再次忍不住腹誹,究竟誰是她親生的啊。

“和平,去上班?”

林和平抬起頭,看到是林豐收的妻子,“對。豐收走了沒?”

“剛走。豐收說今天開始試做月餅,若是能賣出去,陽曆八月底就來咱們村招人,是不是真的?”

林和平的眼角餘光見其他人聽到這話都朝她這邊瞅,大聲說:“是的。我今天還有事,先走了。”

到廠裡,林和平先吩咐工人和麵,蒸紅豆,做黑芝麻餡,然後讓林豐收開車載她去市裡。

到市裡給拖拉機和車皮焊個鐵硼,林和平就買五個風扇。

三個放三個車間裡,一個放她辦公室,另一個放保安室。

林寧寧快放假了,林和平打算把他弄過來,在保安室看書順便看大門。

工人們一直擔心東西賣不出去,見林和平都舍得給她們安電扇,心安定下來,也對林和平信心十足。包括小三毛的爹,林豐收。

中午回家吃飯,林豐收就忍不住跟他爹說,林和平絕對有門路。對他妻子說,林和平八月底一定會來村裡招人。

實則林和平啥門路也沒有。

下午,林和平從村裡買一筐鹹鴨蛋,到廠裡就吩咐工人做月餅。

“做月餅”三個字一出,廠裡唯二的兩個男人,馮會計和林豐收跑進來,齊聲問:“我們可以幫著做什麼?”

林和平遞給王貴香兩個小月餅模型,對兩人說:“你們幫忙看著火。我們今天先試做四種月餅,兩種酥皮的,餡分彆是五仁和蛋黃。”指著鹹鴨蛋,“蛋黃用這個。用小模型做豆沙和芝麻餡漿皮月餅。”

王貴香拿著比以前小兩圈的模型,忍不住感慨,“還是廠長您聰明,用這個試做,得比以前省多少食材啊。”

林和平笑笑沒解釋,看向準備四種餡料的工人,“餡料都好了?”

四人齊聲道:“好了。”

隨即其中一人猶猶豫豫道:“廠長,您讓我們和的麵,放的豬油,是不是太多了?麵都沒有油多。”

林和平依然沒解釋,“我的配方不一定準,你們先做。馮會計,每樣用多少食材,都記下了?”

馮會計:“記下了。”

“好!”林和平打開風扇,就讓眾人開始工作。

雖然隻有十一個女工,但她們以前都做慣了,不大一會兒,就做出一百二十個月餅——每一樣三十個。

月餅放進烤箱,十一位工人洗乾淨手就圍在烤箱旁,等著月餅出爐。

熱得汗流浹背,也渾不在意。

林和平的月餅配方,就是三十五年後最普通的那幾種。但對此時的人們來說足夠驚豔。

果然,烤箱打開,林豐收戴著厚厚的手套,小心翼翼把酥皮月餅拉出來,香味隨之撲鼻而來,眾人不由得咽口口水。

有人看到那月餅跟去年買的月餅相比,除了小一號,沒啥區彆,不禁看向林和平,“廠長,這樣就成了?”

林和平沒有回答,“全拿出來。把風扇開到最大。”

眾人心癢難耐的等了十分鐘,坐在風扇底下,閉目養神的林和平睜開眼,擦擦手,拿起五仁月餅,一個分成四半,酥脆的月餅皮嘩啦啦啦往下落,跟雪花一樣。

王貴香連忙說:“掉了,掉了。”

“皮太酥了。”林和平放在早已準備好的餐盤裡,又掰開三個月餅放進去,“都嘗嘗。”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愣是沒人敢先伸手。

林和平皺眉,麵色不渝,“馮會計——”

馮發展打了個激靈,“好!”慌忙拿一塊塞嘴裡,嚼兩下咽下去,“好香啊!”

“真香!”林豐收捏一點,咽下去就不禁說,“這個看起來跟以前吃的也啥區彆啊。為啥這麼香。”

林和平依然沒解釋,找個刀,把蓮蓉蛋黃月餅一分為四,切了四個,又讓眾人嘗嘗。

外皮酥,裡麵鹹香,中間的蓮蓉又是一種味道。

林豐收吃完,就忍不住咽口水。

林和平又切八個豆沙和芝麻餡的漿皮月餅。

以前漿皮月餅的麵皮裡放的油極少,隻有麥芽糖,口感粗糙不說,還很硬。

林和平現在的月餅除了麥芽糖,還加了白糖,又多了一道發酵工序,餅皮看似跟以前一樣緊實,但口感細膩柔軟,烤出來的色澤也好看,金黃色。

眾人對漿皮月餅的印象太深,或者怨念太深,看到比以前的好看,也做好硌牙的準備。

月餅入口,漿皮的軟度快趕上蛋糕,眾人頓時忘了剛剛吃過的酥皮月餅的味道,一個個露出難以置信地表情。

林和平此時才捏點碎渣,挨個嘗一點。

不出她預料,一個比一個甜。

依照林和平的口味,這些月餅都不合格。可現在不是三十五年後,林和平隻能拋開自己的想法,問眾人,“我們的月餅能賣得出去嗎?”

“能!”

眾人齊聲應一聲。

馮會計又接著說,“不但能,廠長,我覺得咱們的月餅一出,供銷社的月餅,給人錢都沒人吃。市裡的百貨商場都得找咱們拿貨。”

“定價比供銷社的高一點呢?”林和平又問。

馮會計猶豫了。

林和平:“說實話。”

馮會計老老實實說:“有錢的肯定會買。像我們這種沒錢的,估計會猶豫。”

林和平放心了,“那就行了。你明天跟我去做月餅紙,回來再做蛋糕、麵包。”

“這些月餅呢?”馮會計下意識問。

林和平沒回答,而是讓林豐收帶著馮會計去縣裡買些包東西的紙。

他們回來,四個月餅包一起,包了二十包,剩下的一人一塊,其餘的歸她,就把倉庫門鎖上。

隨後讓馮會計和林豐收晚上來廠裡睡,就拎著她那份回家。

到家林和平把一塊月餅切六份,全部切開,放盤子裡,端出去招呼左鄰右舍嘗嘗有家食品廠的第一批月餅。

孫氏固然心疼,但她知道,隻有大夥兒喜歡,她閨女的廠才能辦起來,此時也沒說些不合時宜的話。

村裡人也知道隻有林和平的廠辦起來,她們才能去做事,也沒像餓了八百年一樣,伸手就抓。

每人捏一點,就退開讓彆人嘗嘗。

不出林和平所料,吃到月餅的人都不禁咽口水,衝林和平豎起大拇指——她的月餅一出,市裡的月餅廠沒活路。

孫氏聽到“市裡”倆字,慌忙說:“你們快彆給和平戴高帽,縣裡就差不多了。”

“老嬸,我們說市裡真不是誇張。”大妮的娘金桂花開口說,“我沒吃過好東西,你讓老村長給咱們講講。”

林和平剛剛分月餅的時候,村裡人也把老村長喊來了。

老村長吃了兩小塊,一塊酥皮一塊漿皮。

金桂花道:“老村長早年在縣裡大戶人家當差,大戶人家的月餅有和平的月餅好吃嗎?”

眾人齊刷刷轉向老村長,隻因全村隻有他一個吃過不少好東西。

老村長回想一下剛才那個味道,“比以前的香。也有可能是我好些年沒吃過。”

“彆管啥,總歸好吃對吧?”金桂花看著他。

老村長點頭,“市裡的人知道月餅這麼好吃,我覺得能賣出去。咋讓市裡的人知道?我這幾天一直在琢磨這事,拉著小車去賣也賣不了幾個。多請幾個人賣,我覺得都不夠人工費。和平妹子,這些你想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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