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箏放下湯碗,半起身抽張紙巾,“按照你的說法,等沒人關注就雨過天晴了,那是向舒一個人的晴天。女生一家人尤其是她繼母,一輩子的陰影,這還是最好的結果。”
“網絡能造神。也能毀了一個人。”
傅成凜說了句:“她繼母對她怎麼樣,這些年,她家人親戚都看在眼裡,不用那麼在意陌生人在網絡上的議論。自尋煩惱。”
黎箏一直歪頭跟他說話,脖子酸,她起身坐到他對麵去,“可繼母的同事不知道,不是每個人都有你這樣的定力,大多數人都會被輿論帶偏,以為繼母平時的好是裝出來的,無形中就會疏遠她,背後閒來無事再議論兩句。”
“還有那個弟弟,他同學的家長肯定看了新聞,就會叮囑孩子不要跟這樣家庭的孩子玩。”
“繼母隻是個普通的女人,她沒有傅老板您這樣強大的心裡去抗壓解壓,她跟我們一樣,在意著彆人的眼光,甚至為彆人的眼光而活著。當然,”
她話鋒一轉。
“傅老板你肯定不理解,因為你並不Care那些不喜歡你的人。可我們大多數人不行,因為我們很俗啊。”
傅成凜安靜看著黎箏,沒插話。
黎箏把玩著手裡的紙巾,卷成長條繞在手指上,“我再陰謀論一點,為什麼她們家突然上了熱搜?還了解的這麼詳細。她們上熱搜後替誰轉移了網友的關注?”
傅成凜還是一言未發。
黎箏:“我實習之前,我們係主任問過我一個問題,你之前也問過的,為什麼就到了新聞頻道,做個民生記者。”
餐巾紙緊緊纏在手指上,勒的指頭泛著紫紅。
“我當時跟我們係主任說,因為我不缺錢,這份工作我能堅持下去,而且我想發聲的新聞沒人會壓。”
說著,黎箏抬眸跟傅成凜對望,“結果現實教做人,我之前是大言不慚。傅老板,你要不要幫我撐腰?”
這是一個艱難又矛盾的決定。
傅成凜反問她:“你怎麼沒找你小叔給你撐腰?找你爸爸的話更是一句話的事。”
黎箏微笑:“像你這樣的老板,都是說一不二,你不是讓人壓我采訪嗎,那我就要讓你把自己說出來的話再一個字一個字吃回去,這樣更解氣。”
傅成凜:“......”
黎箏沉默一瞬,又道:“然後,我就沒那麼難過了。”
傅成凜把她剛才喝剩下的半碗湯端給她,“吃飯吧。”
黎箏兩手端著湯碗,貼著碗邊吮一口:“我就當你答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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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要下雨,外麵空氣沉悶還泛著潮氣。
傅成凜靠著露台,點了一支煙,找出魏總監號碼打過去。
這是他第一次自己打自己臉。
電話很簡短,三分鐘就結束。
傅成凜:【跟你道個歉。】
黎箏:【你也是好心,隻不過辦了壞事。知道自己錯了就行,我原諒你。下次你要是再把手伸那麼長,彆怪我揮刀砍你。】
傅成凜笑笑,輕輕吐出煙霧。
黎箏等了片刻,傅成凜沒再回過來。
她開始寫今天的暗戀小作文,因為心情不佳,也沒拍照片,她手繪了一幅傅成凜穿灰色襯衫的速寫。
【你是不是也有點喜歡我呢?
江小楠說,暗戀是條不歸路。我就做個夢吧,希望有一天我能抓著你的手踏上歸途。
今晚你吃了我夾的菜,今夜就屬於我的人。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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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
天陰的像傍晚,整座城都被厚厚的雲層罩住。天氣預報說昨天就有雨,堆積到現在都沒下。
何熠早早到了辦公室,昨晚接到魏總監電話,說話內容格外藝術:
‘你們主編沒領會我意思,不是不讓你們報道。我是說關注度這麼高的新聞,你跟黎箏要謹慎再謹慎。畢竟咱們是新聞節目,播出去後要是後續有反轉,這就等於自毀招牌,失去了觀眾信任。’
黎箏隻是個實習生,連欄目組的領導都叫不出她名字,現在魏總監卻知道,看來是黎箏找了關係。
而且這層關係在傅成凜之上。
“老師,早。”黎箏來了。
“早。”何熠見她心情不錯,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揣測,“昨天的采訪,你可以著手寫稿。我沾你的光。”
說著,兩人心照不宣地笑笑。
何熠安排她:“你就留在台裡寫稿,後續我這邊要是采訪到有價值的鏡頭再補進去。”
黎箏:“您還要去醫院?”
“不是。”何熠把手機揣兜裡,拿上車鑰匙,“我跟女生父親昨晚約好,到他們家給女生母親做做心理疏通,熱搜掛到現在還沒撤,擱一普通人身上誰都受不了。我們節目還要到晚上才播。”
黎箏做了個OK的手勢。她放下包打開窗戶通風,黑雲壓得比剛才更低。
大雨終於在午後到來,‘嘩啦’,傾盆而下,狂風大作,裹著雨水砸得玻璃‘劈裡啪啦’。
天連著雨,雨連著地,白茫茫一片。
一直下到五點半,還沒有要停的意思。
江小楠已經下班,被大雨攔著走不了,辦公室不少同事有人接。她手托腮望著窗外歎氣,給黎箏發消息:【單身狗,互相取暖啊。】
黎箏:【八卦取暖?】
江小楠笑,發了一張‘還是你懂我’的圖片。【我想談戀愛了,這樣下雨天就有人關心我。】
黎箏看著這行字,她也想。夢裡都想跟傅成凜戀愛。
又有消息進來,傅成凜:【雨太大了,過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