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虛把裴禦之的原話告訴他:“那真巧,裴禦之也一直覺得,近日在雲霄附近作亂的妖魔是你們鳳族的難民。”
鳳矜:“難民?”
陳虛巴不得這兩人互掐:“他說你執政,鳥族生活在水深火熱裡很正常,入個魔也能理解。”
空氣一瞬間冰冷,鳳矜笑得寒氣森森:“他在哪?”
陳虛本想帶他去天塹峰,忽然想起,不對,裴禦之有跟他說過的,今天會和一個外峰弟子在上陽峰比試。這樣欺負人的事,陳虛都為他感到害躁,實在是不好意思說出口。
鳳矜道:“你不說,我也找的到他。”
陳虛心裡歎口氣,認真道:“雲霄不是經天院。你們要是打起來傷及無辜,我就算告到經天院師祖和鳳老那裡,也不會饒了你們。”他慣是這樣老媽子的性格。
鳳矜了解,又恢複那富貴閒人般的氣質:“放心。隻要他不惹我。”
他屈尊紆貴從千裡外來雲霄,可不是為了來找麻煩的,當然,也不是為了幫裴禦之解決麻煩。查探他的修為才是目的。下一次天試,第一他拿定了。
陳虛涼涼道:“他惹不惹你重要嗎。”
反正你一點就炸。
鳳矜對著陳虛一笑,現在還是脾氣挺好的一代新帝。
快到上陽峰時,鳳矜肩膀上的紅鳥突然炸毛了,嘰嘰嘰暴躁起來,扇著翅膀想要往前飛,但它好吃懶做慣了,又把自己養成了個球,比天塹峰那小黃鳥還沒用,飛得一上一下,憨態可掬。
鳳矜不忍直視,手指揪起它的的尾巴,挑眉,“你急什麼?”
紅鳥小翅膀四處亂指,瞪圓眼。
鳳矜了悟笑了:“哦,仇人見麵。”
上陽峰紫竹林在很遠的地方就能看到。
遙看,如同紫色的霧。
鳳矜問:“他在上陽峰乾什麼?”
陳虛想了想,斟酌了一個好聽的說法:“檢驗門下弟子功力。”
鳳矜想,這倒是個看他如今修為的好機會。
*
肖晨在擂台上已經站了有一會兒了。
在裴景走上去之前,許鏡悄咪咪塞給他一顆糖。裴景低頭,誒嘿了一聲:“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糖。”
許鏡憂心忡忡:“在雲嵐山脈就發現了,你喜歡吃甜的東西。上回在集市多買了點,今天就給你帶過來了,彆擔心,放輕鬆。”裴景手指剝開糖紙,將糖粒拋入嘴裡,笑:“你真的不去下注?這可是暴富的機會,到時候彆後悔哦。”許鏡嘴角一扯:“你趕緊上去吧。”
沒有戰鼓雷雷,但肖晨往那一站,加上台下人山人海,無數雙看戲的眼,一下子氣氛也變的緊張起來。
肖晨身材魁梧了不少,衣衫無風自動,嘴角咧著得意的笑。對比起他這興致勃勃地樣子,裴景的上場就顯得非常普通了。甚至不如當年迎暉峰,抱著牌子“但求一敗”的風采。
嘴裡嚼著糖,慢條斯理挽著衣袖,露出光潔的手腕。
少年穿著簡單粗糙的灰褐葛衣,不知道是圖方便還是皮糙肉厚習慣了,張一鳴慣常的打扮就是這樣。頭發也簡簡單單,隨手折根長草就捆起。尋常人這樣裝扮可能寒磣,但偏他長此以往這樣,眾人都快覺得這是一種隱世天才的扮相了。
肖晨最看不慣他這悠閒散漫的樣子,咬牙切齒:“我看你還能輕鬆到幾時!”
裴景嘴裡是甜的,於是心情也很好:“當然是輕鬆到當爹了。為了照顧你,我不用武器。”
此話一出,滿座嘩然。擂台下的眾人都愣了。
“張一鳴那麼狂妄的?”
迎暉峰的人道:“他一直都那麼狂妄。”
有人說:“不不,我覺得他是在裝樣子,這樣就不會輸的太難看。”
“有道理!我覺得就是這樣。”
“殊不知這樣更可笑。”
許鏡愁眉苦臉歎口氣。
肖晨氣得直接抽出劍,橫刺向前,“你裝什麼裝!今日就是我手下敗將!”
裴景把糖吃完了,在肖晨刺過來的一瞬間,出手。
抬起頭,上陽峰的空氣刹那凝結。
紫竹林結霜,空氣中的水元素在顫抖,僵硬,天地間風都被禁錮在一處。
眾人不明所以。
本來以為的刀光劍影,你刺我躲,你退我砍的打鬥,在絕對的實力麵前,黯然失色。
肖晨的這一劍甚至沒有刺出去,手腳都冰冷,他呲目欲裂,但心中的怒火和憤怒更甚!張一鳴個賤人個混蛋!害了他那麼多次,這一回,眾目睽睽之下,他還要出醜嗎!
丹田內那沉睡的青色火焰熊熊燃燒起來。他整個人周圍都泛著一層藍綠色的光。火焰驅散寒冷,肖晨還沒來得及高興,隻覺得自己的腦海一瞬間混亂蒼白,然後腦海裡,是雙青色的鳥眼,無情無欲。
“啊——!”他突然仰天長嘯。然後眼裡漫上青色的絲,分布在眼白上,格外恐怖。
眾人提心吊膽:“他獲得的機緣儘然如此強大。”
裴景就等著他激出體內的青火。
彆人看不見,但裴景確實能看的清楚,肖晨現在已經陷入了魔怔,眼裡布滿殺意,像個瘋子。
“受死吧——!”他驟然淩空,麵色扭曲至極,手握長劍,鋒芒凝火,直刺裴景的喉嚨。
裴景仰頭,唇角的笑也隱去,伸出手,一團冰藍色浩瀚的靈力融合。
彙聚天地元素,然後結成一杆槍。
在肖晨麵目猙獰朝他殺來時。
裴景的□□一指,卻是穿過肖晨的頭頂,直刺那背後一片虛無的天空。
這一幕看的下麵的人都張大嘴,目錄驚恐。
張一鳴在乾什麼!
許鏡彆過頭,不想看到太慘的一幕,但又猛地反映過來——肖晨是想要他的命!一瞬間身心俱涼,許鏡麵色煞白,大聲吼:“張一鳴!”企圖讓他回神。
所有人都慌了,因為肖晨這一劍若是穿喉而過,必然會死人。雲霄內,這是大忌。這已經不是比賽了。幾位築基期的師兄師姐上前,想要阻止,但一團青色的火焰把擂台圈住,隔絕了他們。
眾人心膽俱裂,隻是想象裡血濺當場的慘烈場景沒有發生。
咚。
肖晨手裡的劍落地,他人在空中,僵硬。
空中突然爆炸般,一聲人人可問的鳥獸的尖叫傳出 。
裴景的□□刺在肖晨身後的虛影上。
在場隻有他能看見的,偌大的青鳥。
鳥喙極長,青色羽毛帶流火,展翅翼如風,身形巨大而猙獰,眼睛裡極深極深的怨恨和嗜血。
裴景千辛萬苦把它引出來,可不是為了就這麼讓它消失,從衣袖中取出一個小巧的白玉瓶,手指一撚,隨風將青鳥的虛影儘吸入瓶中。而在外人眼中,他就隻是抬了下手而已。
熱浪散去,風波平息。肖晨失魂落魄的倒在了地上,人都是迷茫的。許鏡見狀,第一次先衝上去:“張一鳴,你怎麼樣!”台下的幾名師兄師姐也忙的上來,麵露擔憂。
裴景手裡捏著那玉瓶,攝魂琉璃瓶現在居然摸起來發熱,看來這妖來曆不凡。
他偏頭對眾人笑道:“我沒事。”
然後看了眼在地上跪著的肖晨:“不過我兒子好像不是很好,勞煩各位幫我照看一下。”
許鏡:“”
眾人:“”
肖晨感覺自己剛剛做了一個噩夢,夢裡全是火,燒的他五臟六腑劇痛,然後一雙鳥的眼,盤踞腦海。他自從缺月林歸來發現體內的怪異後,一直沒認真去想,它助自己修為步步高升,隻以為是天降機緣。這一次被張一鳴逼出那團火,命懸一線才知道是潛伏在體內的隱患。
裴景還有事要問肖晨,隻是現在肖晨的狀態,問不出什麼。
裴景道:“那位好心人先扶我兒子去休息一下,我還有事,先走了。”
許鏡在後麵伸手:“喂。”
眾人都是一言難儘,現在才開始回憶剛剛發生的事。不過怎麼回憶都覺得古怪,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在肖晨提劍刺下去的時候,像是時間停止。
少年如風,從擂台上跳下去。而裴景稍一偏頭,就看到紫竹林外的兩人。陳虛。
還有一身紅的,鳳矜。
鳳矜肩膀上的紅鳥本來看到裴景就嘰嘰喳喳叫不停,橫眉怒眼,但剛剛青鳥虛影出現的一刻,它一愣,就安分下來,圓圓的臉上做出了一種深思的表情,看起來很滑稽。
鳳矜說:“裴禦之已經墮落到欺負煉氣期的小朋友來漲自信了?”
陳虛:“”
哪怕改了樣貌,改了身形,他們還是能一眼認出裴禦之。畢竟那種少年輕狂又肆意的氣質,是從骨子裡流露的。他白衣如雪,手持玉劍。或是灰褐葛衣,草繩束發。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