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母唇角一點一點漫開絕對冰冷的笑。
她是出生便列神位的蓬山之主。
她是高居昆山王宮的九世神女。
她骨子的驕傲,極端到讓人膽寒。
因一恨滅一族。因一辱屠雲霄。
她這樣的人。
這輩子——怎麼可能,懂、臣、服!
怎麼可能——懂、忠、義!
“她會憤怒,她絕對會憤怒,哈哈哈哈!”
西王母渾身是血,站起身,披頭散發,雍容華貴不在,眼眸癲狂:“與其被封印,倒不如讓著天地與我一起滅亡!誰都不能殺天命之子,但天道可以殺,哈哈哈!我是天道選中的人——我可以殺!”
“讓她憤怒,讓秩序顛覆,讓規則重塑!”
“讓你們,都陪我下地獄!”
她發出最後的吼叫!赫然整個人眼睛都溢上鮮血,然後丹田內的能量要爆炸般,發出耀眼的光——西王母的最後一擊,超乎所有人意外,向的是躺在地上的季無憂!
早在雲霄陣法出來的的時刻,玄雲峰上的弟子都心中鬆了口氣,傷痕被撫平,相互扶著站起來。那三股力量已經退去,風煙俱靜,擂台上的一切,他們現在也看的清清楚楚。那個恐怖站在雲端的女人,現在就是個瘋子——整個人往前撲,五指僵硬彎曲,掌心是崩天裂地的力量。
擊向,一直被人忽視在擂台邊緣的弟子。
每個弟子眼中映出深深地震驚:“季無憂”
裴景同樣表情變了。
——她想要殺主角!
裴景不知道主角死了會怎樣,但看西王母的神情,猜也能猜到。主角死後,天道發怒,規則傾覆。世界崩塌——西王母想和他們同歸於儘。不管是出於哪一個理由,裴景都不可能讓她殺季無憂。
季無憂有幾分迷茫地睜著眼,看著那個神色扭曲的女人朝自己撲來,毫不掩飾的殺意。
生到現在,他第一次真真實實感受到死亡的威脅。
死亡。
他的臉龐瘦弱青白,也不知道為什麼,哪怕選擇了不相信任何人,但他還是下意識地看向了張一鳴的方向。不是求救,也不是害怕,就是單純地想看他一眼。
一個羨慕到快成為執念的人。
要是有來世,他還是想成為他那樣的人,沒有刻入骨子裡嫉妒的原罪。
出生就有萬丈光芒,有恩師摯友。意氣風發,明亮張狂
該多好。
“季無憂!”
裴景喊了聲。
西王母最後傾儘全力的一擊,氣淩霄漢,叱吒喑嗚。
而季無憂預想中的痛苦沒有到來。
冰涼的黑發拂過臉頰。
一道頂天立地的挺拔背影出現在他麵前。
雪衣無塵,眼前的人也鋒利像天地一柄劍。
季無憂瞬間眼眶濕了,聲音顫抖:“裴師兄”
西王母話語冰冷:“你以為你能保護他?”
裴景劍指後土,沉沉說:“我裴禦之的徒弟,也是你能傷的?”
西王母眼一縮,哈哈哈大笑:“好一個師徒情深,那我就先廢了你!”
雲霄陣法保護的是一百零八峰,誅異心之人,現在卻也攔不住西王母了。裴景心中的想法很明確,季無憂不能死,且不說他是雲霄弟子。光是他死後規則傾覆,天地重組,眾生隕滅的後果,都不是他敢去賭的。
舉淩塵劍在眼前,紫氣宣華,青年眉宇凜然。
以一己之力,護天下太平。
雲霄後人,當如是。
西王母的力量何其可怕!
她眉間那一點血徹底爆炸,碎開,神明自爆,掌心的青色風眼氣吞虹霓,漩渦一樣暴躁跳動著讓雲垂海立的力量。風吹得裴景衣袂卷動,眼眶欲裂,發也紛飛。淩塵劍一片冰冷,血液在寸寸凍結。甚至——裴景感受到自己的金丹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脅,在裂開。
萬萬年之前的威壓,昆山神女的力量,幾乎把他識海攪動至翻天覆地。
喉嚨一片腥甜,裴景後退一步,剛才在凝陣之時已經耗儘精力,現在不過強弩之末。
他劍插地,抬頭,臉上是一片決絕。
雲霄弟子們呲目欲裂,撕破喉嚨尖叫:“裴師兄!!!”
西王母露出勢在必得的微笑。
忽而,天地起一片陰冷濕寒的風,像從地獄深淵卷過。
變故,又一次發生了。紫龍盤旋,鳳嘯皆息,造化之風臣服。
這一次,不是那般鴻蒙時期撕裂時空的力量。而是,仿若在時間之外,空間之外。
六合之外,宇宙深處,一股神秘冰冷,讓人渾身寒顫的力量。
本來應該擊向裴景的強大昆侖之力,突然間,煙消雲散,被吞噬!
西王母的笑容僵住,然後再次大叫一聲!
人匍匐在地,因為痛苦臉色扭曲,臉色青白,手指不由自己往脖子處抓。她恨極,眼珠子瞪出,風華不在,狼狽不堪。
風停了,落在擂台上枯黃的葉子,因那人的衣袍拂過,發出沙沙聲響。
落地無聲。
玄雲峰所有人都愣愣抬頭,僵硬著,呼吸停止,看著那緩慢踏上擂台的黑衣銀發男人。
裴景也是怔住,偏頭。
踏過一地狼藉,逆著光,這樣一個渾身氣質若地獄的男人,此刻像是救世神。
銀發三千似雪,寬大的黑色衣袍下皮膚慘白。而他紅唇如飲血,眼眸也是一片冰冷血色。
裴景喃喃:“楚君譽”
西王母眼睛瞪得格外大,血絲布滿,脖子被無形的力量捏住,她顫抖著唇:“是你!”
而楚君譽沒有看她,他走到裴景身邊,居高臨下看著此時半跪著受重傷的青年,眉眼儘是譏誚和冷淡。玄色錦衣曳地,他緩慢蹲下身來,修長蒼白的手指挑起青年的下巴,語氣淡若飛雪:“你剛才說,要收誰為徒?”
裴景沒想到會這樣和他相遇。
視線沉默與他相對。
楚君譽神色平靜,淡淡說:“第幾次了,你因為季無憂如此狼狽。”
手指驟然用力,裴景都能感受他壓抑在薄涼外表下的憤怒。
黑發落在裴景此時白到透明的臉側,他衣袍如雪,顯出一分平時難見的脆弱。
“收季無憂為徒?”楚君譽忽然低聲笑一下,然後平靜的表象崩裂,眼裡是有史以來裴景所見,最深最狂熱的憤怒,血色濃鬱。
他一字一句,寒徹骨:“裴禦之,這就是你給我的第二個驚喜?!”
裴景開口想說話,但是喉嚨一動,便是乾嘔出一口血來。
楚君譽冷笑:“好一個驚喜,還真是有驚無喜!”
隻是瞥見裴景的神色,他還是放開手。起身,渾身的怒火幾乎成實形,眼含戾氣回頭看著在地上的西王母,森冷一笑說:“和我一樣的人,審判者,她還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你們,也配?”
西王母不懼生死,但是在這個男人身上,還是感受到一種從未體驗的深淵之氣。她顫抖地笑,邊笑,唇角的血邊流,氣若遊絲:“配不配重要嗎,你的結局,又能好的到哪兒去。與天道相抗,必死無疑!”
楚君譽看她像看螻蟻。
眼冰霜消融,唇角勾起,反而有了一層妖異的詭魅:“你以為我和你一樣廢物?”
西王母何從受過這等恥辱,張嘴,胸口大痛,卻又吐出一口血來。
“天道如今陷入沉睡罷了,待她真正蘇醒之時,哈哈哈,你以為你還能活著。”
銀發翻飛,楚君譽戲謔一笑:“你以為,她為什麼沉睡呢?”
西王母募得眼睛縮成一個點。
隻是她再也沒能問出那個問題。
楚君譽的手猛地一擰。
“啊———!”西王母抓著脖子,發出撕心裂肺的吼叫。轟隆隆,天地變色,烏雲齊來。竟是電閃雷鳴。九世輪回,蓬山神女。她這一生極端的驕傲,容不得一顆沙。
而最後,死在血泊中,一身汙泥。
擂台上,青迎緩慢地彆過眼,眼含淚光。
不過西王母之死,代表神祇的降落!必有異象!
裴景手握淩塵劍起身,卻發現天下起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