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見了車影,他才背脊一挺,氣勢洶湧大步朝裡走。
原來,不自覺間,他竟就在季堯麵前被壓低一截。
另一邊,白珊倒不是不想坐副駕駛,而是給季堯關車門時,對方的眼神明晃晃地告訴她,讓她坐後座。
白珊不認為自己有理解錯,從容坐到季堯身邊。
她沒彆人的惶恐,也不認為跟頂頭上司坐在一邊有哪裡不對,坦坦然然坐下,再次垂手低眉,一副目不斜視溫順模樣。
車往不知名地點駛去,夜幕徐徐沉下,帶出天邊一縷昏灰。周邊蔥鬱的場景逐步熱鬨喧囂,城市建築複又出現在眼簾中。
白珊默不作聲聽著耳邊文件翻過的細微聲響,摻雜在車外疾馳而過的風聲中,不如何清晰。
時間徐徐流過,不驕不躁,如時間沉寂,白珊表情平靜,思緒仿若漫無邊際,融合在藹藹暮色中。
車速緩慢下來,進入近郊後,車流逐漸擁擠。季堯終於合上文件,不再去看上麵的文字。
白珊想,大概是因為容易暈車?
車頂燈照亮整個車廂,車窗外車燈逐一亮起,在明亮路燈下,鋪出一條燈火大道。
季堯長臂一伸,關上車內小燈,身體往後仰靠在柔軟車椅背上,閉目靜謐。
窗外的場景與腦中某些畫麵重合,白珊感覺到季堯睜開了眼,轉頭朝她看過來,“帶你去吃晚飯。”
白珊眨眨眼,第一次開口發問,“季總,我們去哪?”
“到地點你就知道了。”
白珊一問,季堯又不說了。白珊也沒有在意,輕輕點頭。
她知道,季堯能看到她的動作。
季堯的目光很平緩,說不出的感覺,裡麵仿佛蘊藏著難以理解的波濤洶湧,又仿佛遮蓋暗湧的平靜海麵,分毫不露。
白珊隻作不知,心跳平穩如常,柔嫩側臉在窗外漏進的明滅光暗中,絢爛不下天邊霞光,卻又沉靜如水,仿佛能撫平所有波瀾。
*
車在一處白牆青瓦住宅前停下,入門便是亭台樓閣水榭小橋,服務員一個個作小褂長裙服飾裝扮,舉止得宜,引兩人入一小閣用餐。
這似乎是一家私人廚房,餐飲用具皆為上等同色係瓷碗碟、玉箸、箸枕,一次性用品采用絲絹、手帕,古韻十足。
點餐用的是竹片串聯而成的竹簡,以墨筆上書“遊龍戲珠”、“國色牡丹”等菜名。
白珊想不到,季堯竟然喜歡這樣的風格,一點也不符合他的性格。
季堯顯然不是第一次來,點菜遊刃有餘。白珊拿著竹簡沒有說話,倒是季堯主動問了他一句,“想吃點什麼?”
“季總看著點就好。”白珊微微笑道。
這一個個菜名,她也看不懂。
季堯似乎早料到她是這麼個反應,乾脆也不看了,直接道,“每樣上一碟。”
服務員見過客人各種各樣的要求,麵對季堯這麼“庸俗”的要求麵不改色,應聲道“好”,退了出去。
白珊無語片刻,難得看起來有些傻乎乎的。
季堯心情不錯,聲音不似平日裡的低沉,解釋道,“這裡每天提供的菜式不一樣,可以都嘗嘗。”
白珊默默道,“季總經常來?”
季堯輕點下顎,“有空就來。”
“季總常來,想必這裡的菜味道一定不同尋常,但我們就兩個人,點這麼多會不會太浪費?”
不知是哪個點觸到了季堯,他嘴角微翹,道,“那就讓他們把菜量減少一半。”
一份菜單共十二道菜,可同時供四人用餐,菜量減少一半,兩人用剛好。
季堯拉了下桌邊的引線,門外響起清脆鈴聲,門被敲了幾下,服務員推門而入,問道,“兩位還有什麼吩咐?”
季堯道,“方才點的菜,菜量都減少一半。”
服務員應下,又出去了。
每道菜價格都是相同的,並不會因分量增減而有所變動。能來這裡的非富即貴,又哪會在意幾個菜的錢?
白珊第一次看到這男人如此表現,麵上仍舊帶著笑,心裡卻有些疑惑。
季堯怎麼看,都還存著一分“童心”,怎麼會有高達九十多的危險度評估?
然而這不是白珊能夠想明白的,也許在普通人眼中,她的身份玄之又玄,但在整個管理局中,她也隻是芸芸眾生中非常不起眼的其中一個普通穿越者。
閣樓包廂內沉默下來,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一個公司最高執行總裁,一個小小助理,除工作外,白珊不覺得他們有可以聊上的話題。
氣氛倒也不尷尬,白珊不愛玩手機,靜靜看著桌麵上的碗筷碟,好像在發呆,又好像隻是單純地看著。
季堯的視線則落在她身上。
從車上起,白珊就發現,季堯在看她。或者說,審視。
不明白緣由,她假意沒有發現遊移在她臉上的目光,坦然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