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繼續看了下去, 第三世原主依然是在剛成年時候被趕了出去, 但生活卻比上輩子更加狼狽不堪、聲名狼藉。不管是蝸居在一個破敗不堪的居民樓裡, 還是去影視城裡當群演,永遠都會被聞風而來、無孔不入的媒體記者給包圍, 這些人仿佛自帶了監控和定位,幾乎讓他寸步難行。
群演工作是做不成了, 房東也因為他給附近的街坊鄰居帶來麻煩和困擾,拒絕再將房子租給他, 於是原主連落腳的地方都沒了。他給朋友同學求助,打了無數個電話,不是被攔截, 就是被直接掛斷,直到手機欠費都沒有得到救援。
原主茫然地抬頭望天空, 心想著如果日子再繼續難捱下去,他會考慮把手頭精心設計的遊戲版權賣出去,雖然現在它們還隻是半成品雛形,但他已經快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去, 根本沒工夫精雕細琢和慢慢抬價了,他得為生存低頭妥協。
於是原主低價賣掉了一款款自己的心血,宛若剜卻親生骨肉般, 眼淚嘩嘩嘩地流。但生存問題暫且解決後,那些喜歡在附近大街小巷出沒的小報記者依然沒有放過他。因為隻要報紙上帶有原主的名字,那一期報紙銷量都能比以往高出不少,讓撰寫的筆者們賺得盆滿缽滿, 所以他們幾乎是像餓狼撲食般追逐著原主,偷窺他的**、拍攝他如今落魄的生活。
在一次追逐中,一輛大貨車突然失控,衝向了原主。
然後原主殷明麓那本該絕地反擊的後半生,連開始都沒來得及,就草草落幕了,這場事故最後以意外結了案,因為攝像頭清晰地拍攝到,是原主自己衝到了大馬路上。
而幾個月後,被原主低價賤賣出去的遊戲,卻一個個被人換湯不換藥的重裝上市了,連遊戲裡的主角名字和故事主線都沒有改變,這些精美好玩的遊戲很快就轟動了互聯網,風靡了全華國。
隻是遊戲版權不僅沒有在原主的手裡,甚至連一個小小的署名權都沒留下,憑借著遊戲功成名就的對象也換了人。
青年意味深長地合上了委托書,決定接受了這份委托,這三生三世的故事該由他來達成一個完美的終結。
奶娃娃係統漂浮在他身旁,補充了一條要求:“因為原主希望不是一個冷漠的任務者來完成他的心願,他希望有人能體會他的情緒,再加上他死亡時怨念很重,所以這份委托,你在進入世界後,初期會受到原主強烈的情緒乾擾。”
——
等到再次醒來,殷明麓對著眼前一碗清湯小米粥,他還有點沒反應過來,忍不住握了握自己明顯小了一截的手,他手裡還捏著一把小巧精致的銀勺子,身上帶著一股甜甜的奶香味。
他左右環顧了一番四周的環境,這是一個大房子的客廳,風格溫暖又乾淨,窗外是高大的綠色植物和高聳的白色圍牆,連同那豔陽高照下那波光粼粼的露天遊泳池,上邊漂著一個小黃鴨形狀的遊泳圈,入目的一切都驚人的熟悉。
隻是因為視野矮了一圈,而顯得天花板都頗為高大和難以企及,這是原主上輩子午夜夢回時心心念念想要回到的地方。
原主充沛的情緒還存在身體裡,以至於讓殷明麓,視線中見到那個麵容冷峻,眉眼英俊的男人一步步朝他走來時,還沒徹底控製身體意誌,眼淚就突然決堤了。
幾乎是瞬間,他如一輛轟隆隆的小坦克,朝那人的懷裡撞了過去。
原主胸腔裡積累的怨氣還未消散,他心想也許上輩子的自己微不足道,但他重視家庭、重視家人,為他們掏心掏肺,努力做一個所有人眼中的好兒子、好弟弟、好侄子,可當血緣檢測報告出來後,他得到的下場卻是無情的拋棄,還被人莫名其妙的安排了一場死亡,怎麼可能沒有怨恨?他也是一個活生生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啊!
所以,當年輕俊美的殷雲裘重新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殷明麓是真的無法控製住眼淚,心中也翻滾起一股強烈的想要發泄傾述的情緒。
他很想知道,為什麼上輩子直到他死之前,對方都沒出現過。他也想質問對方,親生血緣真的有那麼重要嗎?你養我十八年,這十八年我能察覺到你是真心把我當兒子,我也是真心把你當親爹的。哪怕沒有血濃於水,但也那份父子感情也絕對熱烈真摯!
你養我小,我養你老。
我們不都是說好的嗎?難道拋去血緣,十八年的感情就可以說沒就沒的嗎?
因為殷明麓年齡還太小,衝上去隻能抱到男人的大腿,他軟軟的手剛摸著西裝褲,就已經哭了。為了不被拉開,他兩隻小手還並用,緊緊地抱著男人的腿哭。
冷不丁的突然被香香軟軟的一團抱住,趕著去上班的殷雲裘登時手腳僵硬,尤其是這個孩子還哭得如此委屈心酸,仿佛在爆發生命的質問,又似在宣泄自己受了冷落。
這讓他想起,當初剛見到這孩子的時候,小家夥還是繈褓裡的嬰兒,卻伸出小小的手,軟軟地抓住他的一根手指,調皮地握了握,大眼睛撲閃撲閃的好似會說話。可愛的小臉上也綻放著笑容,咯咯咯的笑聲不絕於耳。
連護士都在驚歎,說這孩子與自己有緣,見了父親,孩子的笑聲就沒停過。當時的他心裡習慣性地反駁著,心想這孩子也許是天生的樂天派,對每個人都這麼熱情,見了誰都眉開眼笑的。
但不可否認,那一刻,他冷硬的心有了一小塊的塌陷。
尤其是這孩子本來還可愛地歪著頭,卻在他打算走人後,馬上哇哇大哭,那種泫然欲泣的小眼神看得他就像陷入了魔怔一般,心跳漸漸加速,大腦也開始眩暈,不知道是該繼續抱著孩子,還是放開他,隻能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然後被尿了一身,也舍不得放開懷裡軟軟的一團。
第一次體會到為人父母在麵對新生命時的笨拙。
他在孩子就笑,他走孩子就哭,這孩子果然與他有緣,當時青澀的他如此自作多情的想著,忍不住也笑了。
他不是不喜歡這孩子,隻是他的工作量注定了他的忙碌,陪伴孩子的時間自然有限,再加上孩子漸漸長大,從牙牙學語到蹣跚走路,顯然更親近他的母親,這讓男人常常感受到某種被拋棄的失落,反正他也不是喜歡勉強的人,便任由孩子自由發展。
可如今這孩子卻突然撲過來抱著他,二話不說開始哭,這讓他一時間又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心中充滿了彆樣的心疼。
他更願意見到孩子的笑臉,而不是這仿佛全世界都要塌下來的眼淚,他半蹲下來,艱澀地哄道:“怎麼了,寶寶?受什麼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