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在幾個海歸看來,這個前輩就不行了,人家做設計的,都是埋頭一畫幾小時不止,畢竟慢工才能出細活。哪有殷明麓這樣,不到十幾分鐘就換一張紙,很快滿滿一摞的。
也不知道一摞紙中出現多少廢稿,這種實習生水平也敢教他們?真是笑話!
“哎我們資質那麼出眾,還有留洋背景,總部再不濟也彆派個新人來教我們啊,我看他怕是基礎功都不紮實吧,成天也不出外勤,就埋頭畫畫。再這樣下去,我可是要向上級抗議了。”一名海歸冷笑幾聲,坐在椅子上,吊兒郎當地翹著腿,看著少年一臉氣憤和看不起。
“很明顯的德不配位,沒有金剛鑽,還專攬瓷器活。平白耽誤我們時間,我可是很想趕緊上手,接一些單子的。跟了這種水平不行、要人脈也沒人脈的實習生,真是倒了大黴。”換個人來,在明知自己教不了的情況下,作為彌補,也會給他們介紹幾個客戶吧?
少年倒是老神在在,毫無動作和這個意識,幾個海歸自然而然地得出“少年的能力根本連客戶都沒有”的結論,於是更加譏諷了。
喬安也是如此,他跟其他海歸抱團,專門擠兌少年。因為少年是周錦珩的對象,喬安還經常以“我朋友”的口吻,裝作是少年的熟人,實則各種扒少年的皮,比如“少年能帶他們,是因為老板偏愛”、“少年被他那有錢朋友包養,人家給他買房買車”,說得半真半假,幾個海歸信以為真,對少年更有偏見。
於是少年喊他們做事,也是各種陰陽怪氣、敷衍了事。今天也是,少年交給他們任務,他們不想做便湊在一起互相胡侃。
樓妄正在接一個美國客戶的電話,打完電話後便看到那群海歸們在聊天,而少年一個人安安靜靜的翻書,很明顯了,這群人在偷奸耍滑,且把少年排擠在一旁。
他皺著眉,冷颼颼地說“你們在乾什麼?偷懶麼?”
沒想到摸魚被老板逮到,其中一個海歸強顏歡笑道“樓總,我們沒有在偷懶,我們隻是互相交流心得。”對於這個模樣跟高嶺之花、氣勢乾淨利落,仿佛能隨時將人解雇的老板,他忍不住就挺直了身板,收攏了自己亂晃的腿,解釋了許多。
喬安也點頭,幾人口供一致,表示自己沒偷懶。喬安甚至還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少年,道“我們在交流心得體會,但前輩卻一直在看雜誌,上班期間看雜誌哦。”
意思是,我們沒偷懶,但少年自己也在光明正大的偷懶。
“就是就是。”幾人忙不迭地點頭,落井下石的嘴臉一覽無餘。
猛地從這些人嘴裡聽到自己,少年突然抬起了頭,似乎沒想到自己帶的新人,居然背叛自己,光明正大就在老板麵前給他上眼藥,少年雙眼明晃晃的皆是震驚且譏諷。
樓妄也覺得這一幕挺諷刺的,淡色的唇微抿,他看得出,少年經常被這樣“欺負”,卻一直沒找自己。
對此,他冷笑,上前拿起那本雜誌,往那幾人懷裡一丟,“你們自己好好睜開眼睛看看,那雜誌上設計的署名是誰,怎麼好意思指責彆人偷懶?”
幾個海歸被訓斥得莫名其妙,連忙拾起雜誌,嘴上為自己辯解道“這上麵不就是設計師的新設計展示麼?我們都看過了。”這個新銳設計師最近的風頭正盛,名聲在圈內也如雷貫耳,他們自然也有所了解。
結果卻在瞄到雜誌後一頁的設計師采訪時,他們的驀地瞳孔一縮,因為那個深藏不露的設計師介紹自己圈外真名叫殷明麓——
也就是眼前這個被他們嘲諷了好幾天沒本事的實習生前輩??而且他們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還把人得罪狠了。
幾人深深的震驚了,臉色如同打翻了的調色盤般五彩斑斕、十分精彩。喬安更是捏緊了口袋裡隻剩一枚的戒指,臉色難看得緊,恨不得馬上去給兄弟打電話,讓對方把那枚要送給周錦珩的戒指拿回來。
這時候,少年站了起來,低著頭收拾自己的畫筆稿紙,他冷靜地對視幾人,心想終於到了自己裝逼的時刻了,他深吸了口氣道“我沒去過百老彙看過歌舞,我沒去過冰島看過極光,我也沒去過西西裡曬過太陽。”其實他都去過,這幾人在他麵前吹牛逼的時候,破綻和漏洞百出,他全部聽出來了,隻是照顧著這幾人的顏麵,懶得反駁罷了,誰料這幾人更加變本加厲,甚至最後還想踩他上位,殷明麓便懶得客氣。
“但我暑假時期曾去過大山裡做過實踐,我知道那裡夜晚點著煤油燈,那裡的山路崎嶇坎坷,有的村子甚至十多戶人家共用一口井,平時為了地裡一個紅薯多喝一口水而鄰裡大打出手,那裡想供出一個大學生何其的難。一旦走出了,就是全村裡的金鳳凰、寶貝蛋,是光宗耀祖、是門楣生輝。這些人最後還出國了,家裡人砸鍋賣鐵都要供著,就想這人有出息,可惜他們去了國外幾年,被浮華迷亂了眼睛,成天隻知道吹牛,完全不務正業,不腳踏實地,還心比天高,完全忘記了自己出國前對家人的保證,回國後比起學習經驗,更重要的居然是抱團聊天,互相吹噓,甚至指責命運的不公,公司沒有為他們安排一個好老師。”
“我想,如果他們的家人知道了,想必會失望得落淚吧。”少年歎氣,點出了這群人強烈隱瞞的家世背景後,搖了搖頭道“這些人,恕我無能為力,我水平有限,我教不了。”
幾人低著頭,漲紅了臉,麵上無比的羞愧,紛紛上前叫住少年,“我們錯了,前輩彆走。”“是我們有眼無珠,我想跟您學習東西,請彆走。”
這時候,前輩這個稱呼,倒是叫得真心實意了。唯有喬安震驚在原地,話語堵在喉嚨裡,半天喊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