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晌才道：“仙君的這位師侄……可是病邪入體？我萬佛宗也擅醫，可為其一觀。”
其實他更想說的是，這個小姑娘是不是腦子有點問題？
江沉魚優雅端坐，微笑著無奈暗中使力拍了拍林鹿：“我師侄一直特彆崇敬佛子，這回……大概是第一次見到佛子，太激動了？”
她自己的聲音都還帶著不確定呢，應觀自然不信。
但是林鹿受到江沉魚這夾帶私貨的幾拍，頓時痛得一個激靈醒過神來，連忙點頭道：“是的是的，我師叔說得沒錯，我可高興了。”
說著說著，看到應觀那張出塵絕世的臉，她又忍不住憨笑起來，身上的疼痛仿佛都消散了，聲音也變溫柔許多：“不知佛子從何處而來？”
江沉魚：“……”
人不是從自家宗門過來，還能從哪裡來？
應觀這時卻沒忍住，露出了一個清淺的笑容，澹得仿佛是拂過天山雪蓮的微風，帶著清香，眨眼間便了無痕跡。
“自北方，魔土與東洲得交界處而來……”應觀溫聲道：“一路前行至玉衡山脈，已有小半年。”
……
應觀還是願意跟林鹿說幾句話的。
不僅因為她是江沉魚師侄，玄塵道君弟子，更因為這個小姑娘雖然也因他的容顏驚豔而忍不住想親近，但眼神清澈不含雜質，沒有算計，不帶欲望，完完全全就是對美的欣賞而已。
這種欣賞就像是他前些年自荒漠中徒步而行，在一片絕地中，看到的從生機幾乎斷絕的焦土中生長的一簇粉白花朵時的心情一般。
當時，他因那種旺盛的生命力和美麗而震撼，也因此在那片絕地中停留了三日才繼續出發。
此後經年，他看到天邊的晚霞，林中自上而下滴落的叮冬清泉，風塵仆仆卻眼神明亮的異界旅人，被雷劈中、第二年春天仍舊誕生新芽的小樹時，都會想起那簇在荒漠中生長的倔強的野花。
應觀自小就容顏極盛，且天生冷心冷情，即便是修佛，成為了萬佛宗的佛子，對世人依舊很難升起慈悲之心。
可唯有那一次，他心中第一次升起了遺憾和憐惜之情。
所以看到林鹿那雙清澈的眼眸後，他顯得十分包容。
大概這樣小修士見自己，就跟當初他看到那簇粉白野花是一樣的心情吧。
那是生靈對美好事物發自靈魂的喜歡與親近。
當然，他承認，這其中有江沉魚看起來好像不太會聊天，他又不好直接轉頭離開，所以得找個會聊天的人說說話緩解尷尬的原因。
當然，這個原因隻有一點點！
隻是他不知道的是，林鹿此時看他的心情，的確跟他想象的那般，是看到荒野絕地生長的花朵一樣的震撼和驚喜。
但是吧，應觀是自小就麵對自己那張臉，已經有了一定的抗性，他的驚喜和震撼的閾值呢，比普通人高了那麼一點點。
而林鹿呢，她有一雙特彆能發現美的眼睛，對任何美好事物都有憧憬和向往，所以她的喜好閾值呢，又比普通人低了那麼一點點。
所以，應觀心中柔軟之地，就隻有那一簇粉白小花。而在林鹿心中，卻已經長滿了一整片到現在還在不斷蔓延的美麗花園！
當然，這絕對不代表林鹿就是海王了。
她隻是相對於大部分人來說，更博愛了那麼一點點。
真的，隻有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