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雱弱小可憐又無助地攥著王安仁的衣角,仰望著一身正氣的王安仁說:“大伯,他們怎麼一來就想打人啊?”
領著小孩來告狀的家長劈裡啪啦地把事情給王安石兄弟倆說了,齊齊看向表情依然很無辜的王雱。
王雱對王安仁說:“我們當時賭的是贏了的可以讓輸了的做一件事,要是不願意做可以說一句‘我是小狗汪汪汪’就過去了,是他自己願意做的啊!當時可多人在場了,不信可以把其他人喊來問問。”王雱一臉唏噓地煽風點火,“我以為他們關係這麼好,他肯定不會答應炸茅坑的,沒想到他寧願炸自己好朋友一身糞也不願意丟點麵子,可能他心裡一直都看不慣他朋友又不好意思說出口吧!”
王安仁也知道這兩個小混賬平時欺負自己女兒的事,他板著臉說:“你們都聽到了,阿雱還小,雖然他提出的賭注不對,但你的孩子又不是沒得選,他自己不想做阿雱還能壓著他去做不成?”
兩家人灰溜溜地走了。
才走到門口,兩個小混賬已扭打到一塊,你一拳我一拳地往對方身上招呼,根本顧不上自家家長在場。
王雱也被王安石拎去書房抄書。王雱把任務抄完,在書房裡翻翻找找,找出祖母存放著的王安石練字“遺跡”。他蹬蹬蹬地跑去找祖母,問祖母這是他爹幾歲練習的。
等他爹從外麵回來,王雱就把“遺跡”擺到桌上,又把自己寫的字寫到一邊,一臉驕傲地說:“爹你騙人,你十歲的時候寫的字還沒我寫得好!”
見王安石一臉想揍他的表情,王雱麻溜地躲到祖母身邊找靠山。
王雱祖母是吳氏的姑母,對王雱自然分外喜愛,每天被王雱過來鬨騰一會兒,病也漸漸好了起來。隻是這都臘月了,遷葬的事不好再辦,隻能等下回再回來選日子了。
王雱祖母對王安石說:“雱兒還小,你彆老逼著他寫字背書,小孩子麼,多玩玩挺好。”
王安石無奈地說:“他這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王雱一點都不在意王安石的評價,殷勤地給祖母捏肩捶背,堅決不給王安石揍他的機會。
第二天,所有小孩都聽說那混賬二人組打起來的事,兩個混賬拆夥啦,簡直普大喜奔!
王雱還教元娘她們學成語:“所謂的普大喜奔,就是普天同慶、大快人心、喜聞樂見、奔走相告,都是好詞兒!”
幾個小屁孩很快掌握新詞兒的用法。
過年了,好日子多,放鞭炮的人家漸漸多了起來,炸茅坑的玩法在小孩子間早傳開了,大家都第一時間趕到鞭炮燃放現場,七手八腳地挑揀沒點著的鞭炮,都準備暗搓搓地炸了炸看不順眼的家夥。
這事兒逼得大夥不得不用木板把能扔炮仗的空隙都堵了起來。誰都不想光著屁股往外跑!
作為整個炸茅坑事件的始作俑者,王雱一點負罪感都沒有。他乖巧,聽話,聰明伶俐,小孩們都愛和他玩,長輩們都對他讚許有加!
年節近了,王安石帶上王雱訪親尋友,分外繁忙。
王雱還跟著王安石到江寧府官衙溜達了一圈。
這地方以前是南唐的宮殿所在地,結果今年年初被一場大火燒光了,現在的府衙是新知府奉旨過來劃著重建的,亭台樓閣、廊子飛簷全都簇新簇新。
王雱都沒法詩興大發地背幾句“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拜訪完知府,王雱覺得機不可失,纏著王安石要去看秦淮河。王安石睨了他一眼,帶他去秦淮河溜達。
已經入夜了,秦淮河畔雖不如開封熱鬨,卻也商家林立,尤其是夫子廟一帶,賣書的,賣字畫的,賣文玩的,應有儘有。
當然,還有各種糖糕、果子和烤炸類的小吃。
這和王雱想象中的秦淮河不太一樣,說好的什麼金陵十二釵啊、秦淮八豔啊,影子都沒見著,更彆提什麼遍地秦樓楚館、滿樓紅袖亂招了!
王雱隨意挑了些香噴噴的炸肝邊逛邊吃,王安石則又沉迷於挑書大業,這書想買那書也想買,幾個書攤和書坊逛下來手上已經拎著沉甸甸一摞書。
王雱正覺得沒趣,忽然看到前頭有個熟悉的招牌,竟是方氏書坊的江寧府“分店”!
方式書坊的招牌之下,居然有人在搞皮影戲。
夜幕掩映之下,一場精彩的《三顧茅廬》正在上演。從王雱父子倆的方向看去,能看見做皮影戲是個上了年紀的老者。
這老者口技極好,張口一個哈欠,便按著話本念出一首詩來:“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遲遲。”這是劉備久候、諸葛亮初醒時念的詩。明明老者已是耋耄之年,聲音卻恰似正當壯年的諸葛亮!
王雱兩眼一亮。
高手在民間啊!
拎著一摞書的王安石也注意到前頭的熱鬨,領著王雱繞到正麵去看這場《三顧茅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