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問,他兒子天天都到處溜達,大夥都悄悄看著他呢,他乾什麼,他們就跟著乾什麼!大家都覺得王家小衙內會玩得很,做什麼都很有趣!
王安石板著一張臉回到家。
由於王安石一貫都愛裝模作樣地板著臉,王雱也沒發現不對。他麻溜地跑上去給王安石捏肩捶背,問道:“爹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啊?”
王安石斜睨了王雱一眼,對王雱每次信誓旦旦說“不能再多了,再多我記不住”“不能再多了,再多我寫不完”這種話生出了幾分懷疑。真要已經學不來了,他怎麼還有精力天天往外竄?吳氏肯定是管不住這兒子的,她太寵著他了。王安石心裡有了主意,對王雱說:“春耕開始了,你隨我一起到外麵去走走,也了解一下民間疾苦。”
王雱想到王安石上回“下鄉考察”回來後的模樣,一激靈,麻溜地說:“不去,我還小呢,我才四歲!”
王安石決定的事可不會輕易動搖。他說:“你不是一天到晚都在往外跑?”
“沒有的事,我天天在看書和練字,忙著呢。”王雱振振有詞,“了解什麼民間疾苦啊,我們家就很苦,爹你以前都沒錢帶我去洗澡呢。”
提到洗澡王安石就想踹他一腳,洗澡錢擠擠也不是沒有,隻是去澡堂又費錢又耗時的,還不如攢些錢多買幾本書,至少書看完了學問肯定是自己的——洗個澡圖什麼呢?
王安石專橫獨斷:“這事我已經決定了,你不去也得去。”
王雱隻能跑去抱著吳氏的腿。
王安石把王雱跑去玩火的事兒告訴吳氏,吳氏也不站王雱了,連夜替王雱收拾個小包袱,讓他自己背著跟王安石一起下鄉去。
王雱現在無比痛恨封建社會,這要是換成二十一世紀,他這個歲數的小孩還不得當成小皇帝供著?!
帶一個四歲小娃娃下鄉考察,真虧他爹想得出來!
對於王安石這個愛下鄉考察的領導,鄭主簿已經有了初步的了解。
領導要去體察民情,他隻能留守縣衙代為處理各項公務。
王安石前腳剛帶著王雱離開縣城,後腳就有鄰縣主簿過來商量水源分配的矛盾,水源是農戶的命根,一個分配不好是要出事情的,相鄰的鄉縣得提前商量好,免得到時你挖一個渠把水往這邊引,我挖一個渠截斷你的水源,分分鐘能打起來!
鄞縣這一帶水網密布,矛盾沒一些內陸鄉縣那麼大,主簿之間相處非常和諧。
要知道知縣一般三年一換,主簿、縣尉不一樣,主簿、縣尉都是本地人裡挑出來的,很有可能一乾就是十幾二十年,主簿與主簿之間也相熟。
這鄰縣過來的主簿和鄭主簿就有十幾年的交情,聽說王安石下鄉去了,鄰縣主簿便說:“看來鄞縣百姓有福了。”鄭主簿捋著須笑道:“我也這樣覺得。”
鄰縣主簿羨慕得緊:“你們新知縣也信任你們哪,縣中事務全都放心地交托給你們了。”不像他們,遇到新知縣上任就得受一番磋磨,搞什麼新官上任三把火,民生民情不去了解,上來就是發政令、撈政績,把縣裡弄得亂七八糟之後拍拍屁股走人。氣人!
鄭主簿笑著送走鄰縣主簿,心裡也覺得慶幸。一般上頭派下來的知縣都是來撈政績的,混個資曆就往上走,哪會把心思放在處理縣務上?
王安石彆的不說,至少他沒有瞎指揮,願意先親眼看看百姓的生活。
鄭主簿正想著,忽見武縣尉急匆匆地找了過來,手裡拿著張紙條,說:“老鄭,你給我瞅瞅這紙上寫的什麼?我家那混小子也不知什麼時候學了寫字,留了個紙條不見人了,急得我婆娘直接找到府衙來了。”
鄭主簿還沒來得及細看,他妻子也找來了,手裡也拿著張紙條。兩張紙條放一起看,好了,兩個都悄悄跟著王安石父子倆出去了。
武興不用說,王雱這樣那樣地攛掇幾句,他立刻收拾東西摩拳擦掌等天亮。
鄭思則是這幾天被他爹安排的功課壓迫狠了,咬咬牙答應和武興一起尾隨王雱父子倆出行。
王雱和他們說好了,他們先自己悄悄跟一段路,等出了城再追上來會合。到時他們都走出老遠了,王安石這個注重效率的人肯定不會再折返送他們回城,他們就能跟著王安石到處玩去啦!
至於回來後會不會挨打,那就等回來再說吧~
武縣尉與鄭主簿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底藏著的想法:打,必須打,狠狠打!
王雱一點都沒有拐跑人家兒子的自覺,見到鄭思和武興追上來之後假模假樣地問:“你們怎麼來啦?”
王安石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兩個十歲大的小孩,沒把他們趕回去。
帶著三個小孩,王安石走得比原計劃慢一些,不過也正因為領著小孩的緣故,沿途遇到的農戶更願意與他說話了。縣城周圍的農田都是良田,王安石一行人走了半天也沒遇到太大的問題。
等走到一處村莊外,王雱的小眉頭一直皺著,雖然宋朝已經會用堆肥來保持地力,農村的衛生情況還是不容樂觀。
昨天夜裡剛下過一場雨,王雱看著到處都是小水窪的土路以及這裡一塊那裡一塊的人糞牛糞,簡直不知道該從哪裡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