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章超好看!
這三四歲的小童自然是王雱。王雱混混沌沌地長到能開口說話, 從零開始學習大宋官話。他隨著王安石在揚州長大, 年紀又小,身邊沒什麼參照物,隻能摸索著學習,免得一不小心表現得太超前被人當妖怪燒了。
王雱的小心謹慎一度讓母親吳氏擔心不已,覺得自己生了個傻兒子, 說話比彆人慢、比彆人少,走路也比彆人慢,不愛哭也不愛鬨,每天就自己坐著發呆(王雱偶爾偷偷攤開書認字, 看起來就像發呆)。
彆人生了傻兒子, 那肯定是哭天搶地、以淚洗臉, 吳氏偏不。吳氏因著王雱的“發育遲緩”憂心了一段時間, 便想開了, 可著勁疼王雱,把他當眼珠子愛護!
吳氏性格爽利又潑辣,護起犢子來連王安石都敢撓,王雱在她的翼護下活得快快活活,沒人能欺負到他頭上去。
王雱還帶著上一世的記憶。上一世他從小聰明, 父母對他寄予厚望, 因此要求格外高、管束格外嚴格。他所有的時間都必須花在學習上,但凡考試丟了一分就得挨上一星期的罵。
王雱享受過吳氏全方位的愛護之後, 聰明地怎麼當個幸福的“傻子”, 王安石要給他開蒙, 他乖乖跟著學,不過學了十分他隻表現出一分。聰明才智什麼的,夠用就好,表現那麼突出乾嘛?
反正王雱在知道自己老爹叫王安石之後,他就打定主意好好享受人生。王安石是誰?未來大佬啊!他不是學曆史的,對王安石不太了解,隻知道一件事:他爹以後是要當宰相的!
這代表著什麼?這代表著他以後可以當全大宋最牛逼的二代,老爹是朝廷第一大佬的那種。既然未來無憂,王雱前世一心撲在專業上的衝勁全沒了。背靠大樹好乘涼!
比起在這個大宋朝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王雱更傾向於吃喝玩樂享受生活。
這回跟著他爹進京,王雱還有一件事想弄清楚:司馬琰是不是也和他一樣來到了這邊?如果是的話,司馬琰投生在哪裡?
想到古代社會對女人的不友好,王雱免不了替司馬琰惋惜。要是生在大戶人家還好,生在窮人家可就慘了,什麼條件都差。
不過司馬這個姓氏讓王雱想到一個人:司馬光。
司馬光,他老爹的未來政敵,死磕到底的那種。他們的主張完全相反,脾氣卻一樣擰,一個被人稱為拗相公,一個被蘇東坡大大罵成司馬牛,瞧瞧,一看就是不可調和的死敵!
好在這個時期司馬光和他爹應該還沒有成為敵人。王雱不知道這個時代有多少姓司馬的,也不知道這個時候司馬光在不在京城,不過來都來了,總得去找找看碰碰運氣。萬一找到了呢?
王雱眼珠子溜溜轉。
牛車在城門停下,王雱邁著小短腿跳下車,跟著吳氏接受檢查。王雱這個年紀的小孩,隻要收拾得齊整一些都玉雪可愛,王雱也不例外。王雱踩著雪跟在吳氏身邊排隊,前後的人免不了要和王安石誇上幾句:“令郎長得可真俊。”
王安石也才二十六歲,早早得了兒子哪有不稀罕的?他假意謙虛:“三四歲的小孩,哪裡看得出俊不俊?”
王安石雖有些不修邊幅,身材卻俊拔如鬆,英挺過人。他的臉瞧著黑了些,但五官端端正正,自帶幾分清直之相,任誰看了都會誇他一本人才。
前前後後的人繞著王雱說了一會話,終於輪到他們進城。吳氏接受完檢查,本該輪到王安石了,王雱卻跳上前,舉起雙手一副“你檢查吧我保證什麼危險的東西都沒帶”的正經樣兒。
負責檢查的衛兵都被他逗笑了。小娃兒確實也該檢查,以前就有過把東西藏在小孩身上試圖蒙混過關帶進城的家夥。衛兵把王雱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表示完全沒問題,態度極好地讓王雱趕緊回他娘旁邊去。
王安石接受完檢查,帶著妻兒去找住的地方。
作為進京等待新職務的官員,他們可以用非常低廉的價格租到官府出資建成的“公租房”。大部分公租房位於國子監附近,帶上身份文書去租住非常方便,完全可以拎包住入。
王安石一家三口看完房子,去做好租住登記。按租金分,房子有三等。王安石剛入仕幾年,母親是父親的續弦,父親則早些年就不在了,家中給不了多少支持,囊中羞澀、官職又不算特彆高,隻好挑那最差一等的房子。
這房子特彆小,沒院子,隻用箱籠隔出一間房,和後世出租的單間差不多。王雱一路上隻偶爾能靠著嘴甜臉可愛討點水擦臉洗澡,早覺得自己身上臭臭的,一擱下行李便央著王安石:“去洗澡!”
王安石是最不愛去洗澡的,尤其是這大冷的天,脫了衣服多冷。他硬梆梆地說:“不去,彆胡鬨。”
王雱見王安石一臉拒絕,改弦更張找上吳氏,不要臉地撒嬌賣萌搖她胳膊:“娘,去洗澡。”
吳氏什麼都好,就是無條件寵溺兒子。她拉著王安石說:“也不差這幾個錢,就帶他去吧!雱兒他最愛乾淨,身上臟他晚上睡不舒坦。”
“對!”王雱直點頭,“還會長虱子!”
說起虱子,那真是王雱的噩夢。他前兩年和王安石他們睡一塊,雖則沒完全想起前世的事兒,卻也比彆家小孩早熟許多。有天早上他睜開眼,猛地看到隻吃得鼓鼓囊囊的虱子在枕頭上爬啊爬,馬上要爬到他這邊來了!
哇,虱子!王雱小時候雖然天天被逼著學習,可生活條件從來沒差過,他就沒見過虱子!
虱子的源頭,是他爹。
他爹最不愛洗澡。有一回他娘看他爹臉色黑黑的,很不好看,怕他爹熬夜看書熬出病來,就暗暗叫來鄰居大夫給他爹看了看。鄰居大夫看過之後,搖頭說:“沒病,臉色黑是因為沒洗臉,汙垢積太多了。”
王雱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條件差,不能天天洗澡,王雱也忍了,可他爹連臉都不洗,他能說什麼?王雱是不能忍的,從能走路、長牙齒開始,就堅持每天早上起來刷牙洗臉,還一臉凶狠地拉上他爹一起——當然,他爹會聽是因為他凶狠得夠凶還是凶狠得太萌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哪天他爹不洗臉,他就啪嘰一聲,一大早把浸了冷水的毛巾往他爹臉上蓋去,硬生生把他爹冷醒。
這會兒王安石見妻兒主意已決,還想再掙紮一下:“那你們去吧,我在家看看書就好。”
“不行,”王雱堅決不同意,小臉嚴肅得很,“我是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去女澡堂。”
王安石無奈,隻能帶上錢攜妻女兒出門。汴京繁華得很,澡堂子也不少,王安石一家三口帶著換洗衣物出門,沒走出多遠便看到一處門口掛著壺的店家。
這就是宋朝的“洗浴中心”標誌了,王雱抱著自己那套小衣服跑進去,先問了價錢。汴京是首都,首都物價高,他們在揚州時三五文可以洗一次,這兒要十文錢,不過店家說會給配胰子,也就是肥皂的原型,擦身洗頭都能用。
王雱見王安石聽到價格後想走,趕緊和店家砍起價來,什麼我看另一家比較便宜,什麼一家三口都來洗能不能便宜點。王雱人還沒有前頭的櫃子高,隻能踮起腳趴在那兒和店家商量:“打個五折六折什麼的唄!”
店家奇了:“什麼叫五折六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