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是煩了點,卻也比任由他們“自由發揮”強。
底層官吏的“自由發揮”,絕對是當地百姓的一大噩夢!
王雱邊練字邊瞎琢磨,字寫得不咋地。
他爹捧著本書看完了,扭頭一瞧,不滿意了,又開始對著他的字指指點點,繼續搬出了那套“你爹我小時候寫得老好了”的瞎話唬他。
王雱哼了一聲,把寫砸的一張紙團成團扔紙簍子裡,專心致誌地開始寫新的一張。
反正時間還挺多,人才啊方案啊什麼的,都慢慢來,不著急。
王雱不著急,王安石卻有滿腦子想法急於付諸實踐。春耕結束之後,新糧沒熟,舊糧又吃得差不多了,這段時間一般被形容為“青黃不接”。
王安石想了個新法子,很快叫差役和胥吏出去宣講:縣糧倉裡的糧食可以借出,要是有需要的可以來登記拿糧,等夏秋有收成了再還回來。
宋朝戶籍製度很完善,每個村有多少戶人家、每戶人家有多少口人、每口人占多少田,這些都是有記錄的,官府借出糧食不怕對方賴著不還。
這樣一來,百姓不怕熬不過這段青黃不接的時期,縣糧倉裡的陳糧也可以更替成新糧,一舉兩得。
此法一出,不少百姓都抱著試試的心態過來借糧。借的雖然不多,但也把糧倉裡的一小半陳糧放了出去。
一大設想成功實現,王安石頗有成就感,馬上要把興修水利也提上日程。
一直到借糧的事情執行下去,王雱才從王安石記錄“變法靈感”的小本本裡看到關於借糧這件事的規劃,原來王安石把這稱為“青苗法”,意思是在青黃不接的時候麵向農民搞借貸,得收利息的那種。
王雱看到都呆住了,這是要靠借貸來充盈國庫啊!
沒想到他爹這麼早就開始琢磨變法了!
借貸這事兒,搞好了賺是肯定有賺的,但是借貸得有標準,比方說絕對不能超過貸款者的還貸能力。超過了會有什麼後果?
後世實例可不少:還不起貸款賣車賣房的有、還不起貸款跳樓喝藥的有,一些信奉“超前消費”的國家每年申報個人破產的、被追債到自殺的都不在少數。
這麵向農戶就更直觀了,農戶手裡有什麼?幾畝薄田。要是他一年隻能賺個幾貫錢,你要他貸款十貫,缺口還不上怎麼辦?
官府肯定說,拿你的田地來抵吧!沒了田地,農戶就成了流民。流民一多,地方就要亂!
出了亂子誰的責任?
肯定是這“青苗法”的責任。
王雱看他爹這規劃,講的都是借貸怎麼去執行、怎麼去落實,以及展望“每戶農戶都參與借貸可以為國庫增加多少錢”的美好前景,至於怎麼設限這方麵完全沒提及。
這事,不成啊。
王雱記性好,看個一遍基本把他爹的構想記下來了。現在他還小,隻能慢慢想辦法影響他爹的想法。他悄然把“變法靈感”放回去,琢磨著改天想個法子給他爹提個醒。
王雱這才剛摸到新法的邊兒,第二天還在心裡想著這事兒呢,武興就急匆匆跑了過來,和他說鄭思在縣學被人欺負了。
武興平日裡雖然總愛鄙視鄙視鄭思的弱雞,可彆人要是欺負到鄭思頭上他肯定會出頭。
武興是個急性子,開了個頭話就劈裡啪啦地往外倒:“就是那姓鮑的,仗著家裡有錢在縣學裡和其他人拉幫結派的,整天合夥欺負鄭思。鄭思也是個沒出息的,誰都不說,連告夫子和告訴他爹都不敢,一個人躲著哭。還是我見著了逼著他說,他才說出是怎麼回事。”武興嘴裡罵鄭思沒出息,心裡卻挺氣的,拉著王雱說,“要不我們幫幫他唄!”
這事兒要從胡璦胡校長的孫子說起。
胡璦胡校長,前麵提到過,就是他接手太學之後雷厲風行,用雷霆手段治好了一堆官宦子弟的臭毛病。
胡校長孫子很多,都教得極好,隻是再怎麼一碗水端平,對兒子孫子總有偏心的情況。
一般來說,長子被看重,幼子被疼愛,中中間間的最可憐,傷心難過時壓根沒人注意到。
胡校長有個孫子叫胡守恭,守恭這娃兒今年七歲,聰明過人,就是有點倒黴——
胡校長有三個孫子,他爹排行第二;他爹有三個兒子,他排行第二。
也就是說守恭這娃兒是老二中的老二,老二中的戰鬥機,從小到大都不被重視!
這回胡守恭病了,父母都沒注意到,胡守恭傷心欲絕,躺在床上悲秋傷春暗暗抹淚,想著“要不我就這樣病死算了”。
也不知是不是情緒影響了病情,胡守恭的病越來越嚴重,竟是大半個月沒下過床了,大夫過來後也束手無策,急得他父母兄弟團團轉。
胡守恭有個好友,是李子儀李教授家的老二。這位李老二憨厚老實,繼承了他爹方方正正、正氣凜然的國字臉(沒錯李子儀就是王雱第一次溜進國子學看到的在講課的李教授)。他與王雱相識之後,知道王雱鬼點子多,暗暗拜托王雱想法子讓胡守恭解開心結。
王雱聽了,有些可憐胡守恭,可父母心長偏了你也不能贏把它掰正是不是?還是得自己走出來啊!
他與司馬琰合計了兩天,弄出一副原始的紙牌出來。
按王雱的想法,他更喜歡玩三國殺,這是他參加世奧賽和其他國家隊成員會師後學會玩的卡牌遊戲,對他來說頗有意義。
可惜司馬琰無情地打破了他的想法:“你先把我爹書架上的三國誌讀完,才能解釋你怎麼知道那麼多人物、那麼多技能。”
王雱隻能暫且把這個想法擱置。反正以他們現在的水平,也還原不了後世那漂亮的卡片,還是先用紅磚、梅花、紅心、黑桃那一套帶這些小孩入門吧,好歹也能和數字混個眼熟,打完肯定會數一二三四五六七呢!
王雱有私人小金庫,當天就央著吳氏帶他去外頭挑紙。
這年頭製紙業也發達,王雱溜達一圈,還真找到了硬度符合他和司馬琰要求的紙。
紙有了,王雱和司馬琰辛勤地塗了兩天,可算把紙牌折騰出來了。小孩子對新東西的接受度總是高得很,四個人正好湊成一組開始打牌。
有王雱和司馬琰邊打邊講解規則,胡守恭和李老二都迅速學會。
結果過了一會兒有彆家小孩過來看胡守恭,看了一會,也興致勃勃地加入其中。很快地,躺在病床上的胡守恭擠不進牌局了!胡守恭才剛學會呢,癮頭上來了,急得直接下了地,衝過去要占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