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看書一向專心,不過兒子在旁就不一樣了,他餘光時不時掃一掃一旁的兒子。
見兒子小眉頭皺得死緊,一臉“我的字怎麼能這麼醜”的苦惱模樣,王安石安暗樂在心。
彆家小孩像他兒子這麼小的時候彆說寫字了,連字都認不全,他這兒子居然還曉得苦惱起自己字醜來了!他兒子果然聰明過人!
驕傲歸驕傲,王安石是不會表露出來的。他前兩年就寫過一篇雜文,叫《傷仲永》,寫的是臨川老家那邊一個叫方仲永的小孩。這方仲永從來沒有接觸過詩書筆墨,卻能提筆作詩,時人奇之,紛紛重金求詩。他父親見有利可圖,不想著好好教導孩子讓他發揮自己過人的天賦,反而帶著他到處拜訪同鄉之人、靠作詩賺錢揚名。結果自然是小時了了,長大後卻泯然眾人。
玉不琢,不成器!
是以王安石平時不愛誇王雱,不僅不誇,還會板著臉指出他哪裡做得不好,哪裡需要改正。他實在憋得不行了,就把炫娃的魔爪伸向與自己通信的好友,比如,嗯,曾鞏。
至於曾鞏愛不愛聽,王安石一點都不在意,反正他炫完了渾身舒坦!
這不,見王雱愁眉苦臉地坐在那,王安石放下書對著他的字指指點點,說這裡走筆不對,說那裡寫得不齊整,反正毛病一堆,這得改啊,那也得好好改啊,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字已經寫得老好啦。
王雱:“……”
大佬大佬,求您做個人吧!
給平凡普通天賦一般般的兒子留點活路行不行!
王雱唇一撇,筆一扔,跑到床上把腦袋埋進被褥裡亂拱,沒臉沒皮地耍賴:“我不學了!我不學了!”
這事兒要從胡璦胡校長的孫子說起。
胡璦胡校長,前麵提到過,就是他接手太學之後雷厲風行,用雷霆手段治好了一堆官宦子弟的臭毛病。
胡校長孫子很多,都教得極好,隻是再怎麼一碗水端平,對兒子孫子總有偏心的情況。
一般來說,長子被看重,幼子被疼愛,中中間間的最可憐,傷心難過時壓根沒人注意到。
胡校長有個孫子叫胡守恭,守恭這娃兒今年七歲,聰明過人,就是有點倒黴——
胡校長有三個孫子,他爹排行第二;他爹有三個兒子,他排行第二。
也就是說守恭這娃兒是老二中的老二,老二中的戰鬥機,從小到大都不被重視!
這回胡守恭病了,父母都沒注意到,胡守恭傷心欲絕,躺在床上悲秋傷春暗暗抹淚,想著“要不我就這樣病死算了”。
也不知是不是情緒影響了病情,胡守恭的病越來越嚴重,竟是大半個月沒下過床了,大夫過來後也束手無策,急得他父母兄弟團團轉。
胡守恭有個好友,是李子儀李教授家的老二。這位李老二憨厚老實,繼承了他爹方方正正、正氣凜然的國字臉(沒錯李子儀就是王雱第一次溜進國子學看到的在講課的李教授)。他與王雱相識之後,知道王雱鬼點子多,暗暗拜托王雱想法子讓胡守恭解開心結。
王雱聽了,有些可憐胡守恭,可父母心長偏了你也不能贏把它掰正是不是?還是得自己走出來啊!
他與司馬琰合計了兩天,弄出一副原始的紙牌出來。
按王雱的想法,他更喜歡玩三國殺,這是他參加世奧賽和其他國家隊成員會師後學會玩的卡牌遊戲,對他來說頗有意義。
可惜司馬琰無情地打破了他的想法:“你先把我爹書架上的三國誌讀完,才能解釋你怎麼知道那麼多人物、那麼多技能。”
王雱隻能暫且把這個想法擱置。反正以他們現在的水平,也還原不了後世那漂亮的卡片,還是先用紅磚、梅花、紅心、黑桃那一套帶這些小孩入門吧,好歹也能和數字混個眼熟,打完肯定會數一二三四五六七呢!
王雱有私人小金庫,當天就央著吳氏帶他去外頭挑紙。
這年頭製紙業也發達,王雱溜達一圈,還真找到了硬度符合他和司馬琰要求的紙。
紙有了,王雱和司馬琰辛勤地塗了兩天,可算把紙牌折騰出來了。小孩子對新東西的接受度總是高得很,四個人正好湊成一組開始打牌。
有王雱和司馬琰邊打邊講解規則,胡守恭和李老二都迅速學會。
結果過了一會兒有彆家小孩過來看胡守恭,看了一會,也興致勃勃地加入其中。很快地,躺在病床上的胡守恭擠不進牌局了!胡守恭才剛學會呢,癮頭上來了,急得直接下了地,衝過去要占位置。
這下眾人都驚奇了:這牌兒居然還能治病啊!
司馬琰坐在王雱旁邊看著王雱大展身手,心裡卻比誰都清楚是怎麼回事。人要是閒下來就容易胡思亂想,尤其是胡守恭這種從小被人忽略的孩子。隻要有東西能夠轉移他的注意力,他那點兒心病也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