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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宋》/春溪笛曉
第六章
王雱老老實實把罰抄內容拿給曾鞏。
曾鞏與王安石交好, 一直聽王安石在心裡誇他兒子,也有些好奇。他接過王雱抄寫的內容看了起來,抄的是《論語》的學而篇, 字絕不算好,可對三歲小兒來說能寫成這樣著實了不得。再仔細一看, 曾鞏發現句與句、段與段之間都有簡單又規整的分隔, 竟是能先把話斷句了再抄下來!
若能斷句, 離理解句義也不遠了。
曾鞏當即驚奇,拉著王安石一起看了, 又和王安石一起考校王雱幾句句義。
王雱對三四歲這個年紀的記憶有點模糊, 還有個經常變著法兒說“我和你這麼大時學早會了”的老爹, 著實拿不準自己這個歲數該學會多少。曾鞏每問一句他都得在心裡先打個轉兒,謹慎地先考慮幾個問題:一、這道題我會不會;二、這道題我該不該會;三、這道題我該會到什麼程度。
這可是老爹的朋友,要是自己支支吾吾一點都答不出來豈不是丟了老爹的臉?
要不,就挑點答吧!
王雱停頓思考的模樣落入王安石和曾鞏眼裡,都覺得有趣。曾鞏會考校王雱原也就是探探底, 王雱這認真的小模樣兒卻是讓他較上真了,一連抽考了好幾句。都問完之後, 曾鞏是真的驚歎了,朝王安石誇:“你們家雱兒真是聰明。”
這問上一句, 偶爾他還能聯係上下文給解釋出來, 一看就是不僅理解了句義, 還內容都給背了下來啊!
王雱一聽, 暗道要糟。
果然, 王安石也瞅了他一眼,眼神裡有著和曾鞏一樣的了然。王安石笑著說:“任誰抄了五遍都能記下的。”說完他又把王雱被罰的因由說了出來,明裡是在說王雱頑劣不堪,居然敢留書說要去國子學找書看;暗裡卻句句在表示“我兒子就是這麼機靈,我真是拿他沒辦法”。
曾鞏算是聽出王安石的意思來了,王安石就是想他誇他兒子啊!曾鞏對友人一向體貼,明了了王安石的意圖之後對著王雱好生一通誇獎,把臉皮奇厚的王雱誇得都臉紅了,才在王安石的相送下離開。
王安石渾身舒坦地回到屋裡,就見王雱像個小大人一樣看著他搖頭歎氣。王安石一拍他腦門,罵道:“小小年紀的,搖什麼頭歎什麼氣。”
王雱當然不會傻到和王安石說什麼“你再這麼朝炫娃狂魔進化下去,我怕曾叔父早晚和您斷交啊”。
前世宋代皇陵的遺址就在他們市郊,王雱雖然對曆史沒有太多的研究,對王安石的生平隱隱約約有點印象:王安石早起人緣很不錯,許多人都看好他,後來弄出個變法派來,好友、兄弟就都和他分道揚鑣。雖則事情還沒發生,王雱還是不想說這種話戳王安石心窩,怎麼說都是他老爹對不?
王雱捂著自己腦袋裝乖賣傻:“爹你天天敲我腦袋,把我敲傻了怎麼辦?”
王安石瞅著他笑:“傻不傻還不是我養著?”
王雱:“……”
王雱不吱聲了。
見王雱一臉“我在心裡嘀咕你”的忿忿樣兒,王安石樂得不行,心情極好地和王雱說了件意外的好事:他和司馬光約好休沐時到對方家裡玩兒。
“我要去!”王雱顧不得裝了,拉著王安石的手就蹦起來,又一次對王安石又是捏肩又是捶背了,殷勤得不得了。
王安石逗他:“怎麼這麼想去?”
“司馬叔父長得好看。”王雱一臉喜滋滋,故意地旁敲側擊,“司馬叔父家裡有個弟弟吧,我還送了弟弟我自己疊的小動物呢!不知道弟弟他喜不喜歡啊!”
“可不是弟弟。”王安石道,“是個妹妹,巧的是她和你同一天出生,連時辰都差不多。”
正是這緣分讓王安石和司馬光相談甚歡。司馬光顯然也把女兒當眼珠子疼,提到他女兒時眼睛都是放光的,今兒再一次碰上,司馬光邀請他等國子學休沐時到他家玩,最好帶上王雱。王安石覺得稀奇,細問原由,才曉得王雱居然送了人家女兒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