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洛陽,他們聽到的隻是被安置下來的失地流民的遭遇。更多遠比洛陽貧瘠、遠比洛陽荒涼的地方是他不曾去過的,可想都知道那些地方隻會更糟糕。
趙仲針不知不覺間變得沉穩了許多,每天除了跟著王雱到處跑,還會主動抱著書啃讀或者整理白天的見聞。
王雱對此持鼓勵態度,還給趙仲針立了個課題,讓他搞一本《洛陽見聞錄》。要是寫得好了,他可以幫忙畫插圖,到時候讓方洪給印出來。
一聽到王雱說可以合著一本書,趙仲針眼睛倏然亮了起來,頓時又多了幾分活潑。他覺得王雱說得對,他們兩個人想不出好辦法,那就把自己發現的問題讓所有人知道,一萬個人想不出辦法,十萬個人想;十萬個人想不出,百萬個人想。
都說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討論的人多了、出主意的人多了,總有人能想出好辦法來!
有著合著做動力,和趙仲針越發地勤快,還積極地參與各方討論,不管是西京國子監的辯論還是新校區那邊的辯論他都去參一腳,感受洛陽越來越開放的學風,偶爾還會暗搓搓把自己發現的難題扔出去討論。
其他人都知道這個年紀很小的少年是王雱親自帶的“學生”,雖然不知道趙仲針是什麼身份,但出於對王雱的無條件信任,他們都願意帶趙仲針玩。
趙仲針覺得,洛陽真是個好地方啊!
洛陽這邊看著風平浪靜,開封卻藏著暗流湧動。富弼走了,宰執之中就騰了個位置出來!
這位置由誰補上去,這是個問題。當然,目前大家還是很矜持的,畢竟富弼才剛剛開始服喪不久。
臨近年底,王安石那邊將水泥生產線正式鋪設起來了。由於冬天氣溫低不好用水泥施工,因此整個冬天都隻用來搞生產囤產品,準備到冰消雪融之後來個一鳴驚人。王安石見諸事安排停妥,又有蘇軾在這邊把控生產,便準備啟程回京複命。
花費了幾個月時間,王安石與蘇軾都已讀完《資本論》,隻是還有許多內容不曾討論透徹,臨彆時便約好寫信繼續探討。王安石帶著兩個人的討論稿踏上回程,準備回去與司馬光他們好好聊聊。
王安石已經寫信批評過他兒子,這麼好的書怎麼能隻弄一本,趕緊多印一些讓更多人看看!
王雱回信說,這書不是人人都看得懂的,多印純粹是浪費紙,已讓人印了一些送到家裡,你看誰順眼送誰一套,小範圍討論就好。
王安石琢磨著也是這個理,回去的路上已經琢磨著給誰送書好了.
彆人不提,親家司馬光肯定得送一本,因為有些事他總說不通司馬光。比如財政方麵,他主張“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財,取天下之財以供天下之費”,司馬光則認為天下的錢財就那麼一點,他所想的那些為朝廷聚攏錢財的“開源”法子純粹是與民爭利,很不可取。
王安石列了一路送書清單,回到開封正好趕上臘月三十除夕。王雱年底也回來了,跟著兩個叔父張羅過年諸事。
年後彆人都帶著禮物尋親訪友,王安石最獨樹一幟,他還揣著書去一家家地送。到司馬光那兒時,王安石將書塞了過去,殷殷地拉著司馬光的手說:“一定要看啊。”
司馬光覺著王雱那混賬小子就是王安石給教出來的。
蘇洵等人也都收到了王安石的書。
年前富弼服喪已過三月,官家惦念著這位宰輔,下旨讓富弼起複。富弼自是不會提前除喪,再三拒絕,於是官家年後便下旨讓韓琦拜昭文相,從此以後韓琦就是朝中正兒八經的一把手了。
由於韓琦爽快地接受了這項任命,有的人還頗有微詞,認為韓琦應承得太痛快了。
還有人跑去找韓琦,說富弼除喪後肯定得官複原職,你難道不敢空著位置等富弼回來嗎?
韓琦是個直白的人,當即回了句:“這個位置怎麼可能坐長久?等彥國回來,我都不知去哪裡了。”
按照時人的價值觀,你接受上頭的委任不能太急切,得再三推拒再接受任命,就跟小孩子過年拿紅包一樣,得說兩句“不用不用,不要不要”再伸手去拿,這才叫懂事乖小孩!
像王雱他嶽父,去年被提拔去修起居注,他嶽父拒絕了好幾次,人人都誇他品行端方,最終如願以償地去了諫院,在他喜愛的諫官崗位上發光發熱!
王雱過年去和韓琦討壓歲錢,還拿著事笑話韓琦,說他又被人噴了,真慘。
韓琦塞他一個紅封堵住他的嘴,冷哼道:“你以為你小子逃得了?罵你的人可不比罵我的人少!”
王雱理直氣壯:“天塌下來,有您頂著呢!”
韓琦:“……”
大過年的,韓琦決定不和這小子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