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雱一聽,哪還知道自己上當了。他老爹早料到他要跑來找阿琰妹妹玩,都和司馬光打過招呼了!什麼背一段《論語》才給出門,根本是在誆他!
王雱氣鼓鼓地和司馬光告狀:“原來爹爹早想好讓我來的,他昨晚還和我說要我背《論語》才讓我來,害我背了一晚上!”
司馬光被王雱氣呼呼的模樣逗樂了,不由問:“背到哪了?”
“背到孔夫子十五歲立誌要學習那句,”提到自己剛背誦完的內容,王雱興致勃勃地給司馬光做了個算術題,“司馬叔父,孔夫子都十五歲才立誌學習,我是不是還能再玩十二年?”
司馬光:“……”
這要是自己兒子,自己肯定也會和王安石一樣變著法兒坑坑他。這小子聰明是聰明,可沒用對地兒啊!
小小地皮了一把,王雱熱情地揮送司馬光去給國子學生員們上課,進去向張氏問好。司馬琰也早起來用過早飯了,這天沒下雪的跡象,兩個人去給暖棚掀棚頂。
播了種的泥地還是安安靜靜的,一點動靜都沒有。兩個人瞅了一會兒,都很清楚一時半會不可能看到韭菜種子發芽。既然不打算一裝到底,王雱和司馬琰便和張氏說了一聲,鑽進司馬光的書房裡找書看。
兩個小孩到底才三歲,張氏煮了茶水,拿了針線活守在一邊。王雱在家也是有娘專門守著的待遇,沒覺得不習慣,和司馬琰一起在書架前嘰嘰咕咕,小聲討論看什麼書好。比起一窮二白經常要去借書看的王安石,司馬光家底顯然殷實多了,光是史書就擺了整整半架子。
王雱和司馬琰說:“怪不得你爹能寫出那本大部頭編年史,光是看到這一架子書我就眼暈。”
司馬琰深以為然。
兩個人挑挑揀揀,找了些字少圖多的書跑到書桌前繼續嘰嘰咕咕地一起看。偶爾張氏給他們送些蜜餞果子時順帶瞧一眼,看到的都是各種簡明易懂的插圖。
晚上司馬光回來,張氏與他提起兩個小孩的事,說他們早上先去看種子發沒發芽,隨後便去書房一起看書。張氏誇道:“再沒見過比這小孩更乖的男孩兒了,一點都不搗亂。”
司馬光想起王安石提到過的一些“光輝事跡”,笑道:“再看看吧。”
事實證明司馬光還是很有先見之明的,王雱往司馬光家跑沒幾天,就已經不滿足於看看苗兒看看書。
每天結束時間,王雱就開始帶著司馬琰去外麵認識新的小夥伴。司馬光家是國子學的“教師宿舍區”,租住的都是國子學的教授們,年紀有大有小,不過家裡沒孫子的有兒子,沒兒子的有女兒。
經過王雱鍥而不舍的攛掇,這些熊孩子開始準時往外跑,每天跟著王雱上房揭瓦。司馬琰原本性格喜靜,跟著王雱鬨騰了幾天也活潑多了。左右他們才三四歲,再怎麼胡鬨也沒人會罵他們!
王安石這天正式拒了參加館職試,回到家,便見王雱又蹬蹬蹬地腆著臉跑來給自己捏肩捶背。王安石奇道:“你又乾了什麼壞事?”
王雱為自己抱屈:“我是那樣的人嗎?”
王安石斜眼看他,意思是“你不是那樣的人嗎”。
唉,自己在老爹麵前壓根瞞不住任何事啊,太親近了就是不好!王雱隻能麻溜地從懷裡掏出張紙,對王安石說:“爹您看,有個書商想買我和阿琰妹妹做的牌兒,要拿去印著賣。我叫他寫了契書,您看上頭寫的有沒有問題,沒問題我和阿琰妹妹就簽了,你和司馬叔父當見證!”
王安石奇了,什麼牌兒還能賣錢?
第二章
慶曆六年冬,開封早早飄了初雪。一輛牛車轆轆地跨過護城河,駛向南熏門。守城的衛兵身穿甲衣挺立在雪中,哪怕風雪積在肩膀也不曾抬手去掃。負責核檢的衛兵有條不紊地查看著進城者的“身份證”,一個一個地給他們做安檢。
牛車之中坐著三個人,一個是一身文氣的文士,一個是挽著婦人發髻的年輕婦人;最後一個,是個年方三四歲的男孩。他頭發沒有像一般小孩一樣剃得剩下一小撮,衣服也穿得整整齊齊,看著乖巧得很。
這一家人是從揚州任滿回來的,文士名叫王安石,這三年都在揚州任簽書淮南判官,乾的活兒大概就是揚州市政府辦公廳秘書,對於剛剛考上國家公務員的官場新人來說很不錯的職位了。可惜的是王安石和領導韓琦不太對付,這三年乾得很不得勁。
這三四歲的小童自然是王雱。王雱混混沌沌地長到能開口說話,從零開始學習大宋官話。他隨著王安石在揚州長大,年紀又小,身邊沒什麼參照物,隻能摸索著學習,免得一不小心表現得太超前被人當妖怪燒了。
王雱的小心謹慎一度讓母親吳氏擔心不已,覺得自己生了個傻兒子,說話比彆人慢、比彆人少,走路也比彆人慢,不愛哭也不愛鬨,每天就自己坐著發呆(王雱偶爾偷偷攤開書認字,看起來就像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