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我有一個導演夢...)(1 / 2)

饞肉還能白頭的?這是什麼理由!!

人家正腦補羅曼蒂克的傳奇故事,就被紀霜雨拉回了現實中,不止掃興,還不願意相信。

倒是江三津遲疑地表示,沒聽說紀霜雨有要好的姑娘——雖然好看,但家裡四個拖油瓶,窮到一個胡同的姑娘都隻能默默祝福。

他父母去世也有幾年了。風花雪月或者孝心好像都不成立。

難道……真的是饞得??

江三津的眼神變得不一樣了,仔細看竟有一絲……尊敬?

怎麼說呢,饞肉聽起來很不體麵,很慘,但饞到這個地步,卻也莫名讓人……肅然起敬呢!

連徐新月都忍不住比了比大拇指,難怪紀霜雨這麼勇敢地毛遂自薦,是餓得不行了吧。

紀霜雨一看那大拇指,眼神繼而就往徐新月房間裡瞟了,他想到那盒點心。

既然東家也憐愛我,那不如……

徐新月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麼,忙不迭把暖壺裡剩的茶水往地上一潑,擺出瘋狂送客的架勢:“可憐的孩子,剛發了錢,快去買肉吃吧!”

紀霜雨:“……”

到底怎麼好意思擺出這麼大方的姿態,老板你是發了兩包銅子不是兩包金子啊!

不過徐新月說得對,紀霜雨是得趕緊去買吃的了。

外頭北風蕭蕭,街邊賣白薯的小販不時夾著架上的白薯翻身,要有人買,即用小笤帚把白薯麵上灰土給掃淨了,雖然是小買賣,但看著也舒心。

之前紀霜雨乾一天事也就能掙當天的飯錢,不但積不下錢,因為一家人五張嘴,吃的也就是白薯或者白披兒之類。白披就是白麵條,隻滴點醬油和醋,炸醬和鹵都沒錢加!

一頓兩頓還好,吃久了想哭。

這下他看都不看一眼那熱氣騰騰的白薯,直奔飯館,借他們的容器買了一海碗的羊肉湯,再加兩個雜糧饅頭。路過餑餑鋪,又花十個銅子買了包江米條。

徐新月給了兩包銅子,裡麵都是當十的銅錢,也就是一個銅錢等於十文。兩包一共三百枚,大約能換成兩元錢。

肉湯、饅頭和江米條一共花了三十五枚銅子。

煤球還能燒幾天,那剩下的錢,就全都買糧食,雖然最近米價貴,一石六元多,但隻買粗糧,也能保證短時間內不會餓死了。

明天再去,沒吃飽拎不動……

路上走得不快,京城的路,號稱是“好七年,壞七百年”,他得仔細了彆摔碗。

瀝青路或者混凝土路,也有修,但緊著商業區和富人住的地方,紀霜雨回家的路不在其列,不是砂石路就是土路,胡同裡更是塵土飛揚。

他住在小鼓胡同的大雜院,這地方之所以叫小鼓,是因為挨著一個舊貨市場。這時候收舊貨的小販總是敲著小鼓來昭告大家,地方便是因此得名。

到了小鼓胡同,紀霜雨先不忙回家,而是去江三津家,把那包江米條送出去。今日掙了一筆錢,他沒忘了多虧江三津幫忙,才有機會。

平時是餘不下錢,這會兒錢不多,卻一定要擠出哪怕十個銅子,買的隻是鋪子裡最易得的江米條,也是心意。

江三津為人熱心,平時帶大家跑龍套掙錢,也沒拿過提成,但是知恩圖報的人誰不喜歡啊,而且他家還有兩個嘴饞的小孩,捧著江米條開心得跟什麼似的。

在江三津家寒暄了幾句,紀霜雨才回自己家。

……

“我回來了。”紀霜雨打開門,黑糊糊的屋裡隻有煤爐子裡淡淡的紅光,什麼家具都沒有,除了爐子就一個盆一個桶,幾隻餐具,兩條被子,一些舊書。

磚炕上坐了三個小孩,都不到十歲,看上去比實際年紀要矮小,身上不是空心棉衣就是他的法蘭絨睡衣,一見到紀霜雨便眼睛發亮。

“大哥!”

小孩們跳下炕迎接他,二弟從紀霜雨手裡接過所有東西,年紀不大,但乾活多,手上穩穩當當。

“嗯……”紀霜雨掃了一圈,納悶道,“三妹呢,出去撿煤核還沒回來嗎?”

冬天這麼冷,但他們家買不起太多煤球,於是小孩們沒事就去翻翻彆人家爐灰堆裡還有沒有未燒透的,撿回來填補著用。

“大哥,我就在這兒啊。”

三妹的聲音委屈地從身後響起。

“我靠!!”紀霜雨給嚇得一激靈,低頭一看,三妹居然就蹲在他腳邊,正在拿膠水糊鞋子。

窮人的鞋子破了當然不可能直接換新嘛,都找不起鞋匠,自己用牛皮熬的廣膠糊一糊,再繼續穿。

就是這個三妹妹……

紀霜雨打穿過來被她驚嚇好幾回了,她長得有點黑,才九歲,瘦小得很,天生還沒什麼存在感,經常讓紀霜雨覺得神出鬼沒。

這不,剛剛人就在身邊他都沒看到!

畢竟屋裡光線實在太暗了……

懷念電燈。

此時雖有電有燈,卻不是他家用得起的。沒見有的戲園拉了電燈,還是可以作為宣傳的賣點。

“咳,行了,吃東西吧,我買了羊肉湯,熱熱吃。”紀霜雨直接用煤爐熱肉湯,他也不是個乾活的料,隻是因為弟妹都是小孩,硬著頭皮乾。

這幾天都是如此,最恐怖的一次四妹尿炕了他還得收拾,大冬天的眼淚差點掉下來。

紀霜雨把帽子布條都摘了,方便乾活,爐火搖曳,白色的發絲反映著淡紅,眼中似乎也有火光跳躍。

其實四個小孩多少覺得朝夕相伴的大哥有點不一樣了,外人不清楚,他們卻察覺得到。

但是,興許這真的是平行宇宙的紀霜雨吧,他們隻覺得大哥好像變了,卻渾然沒想這根本不是原來那個大哥。

再說,每天吃不飽真的沒力氣想太多……

四妹盯著紀霜雨看了會兒,甚至壯著膽子說:“哥哥長出白頭發,變得更漂亮了。”

二弟剛想糾正妹妹,怎麼能用這個詞來形容哥哥,就聽紀霜雨迅速接道:“?廢話。”

二弟:“……”

紀霜雨挺能正視自己的長相,而且他來自風氣更開放的現代,被誇個漂亮而已算什麼啊。

此時羊肉湯已經熱得漸漸冒起了原本的香氣,濃白的湯汁裹著鮮嫩的羊肉、羊雜,還有些燉爛了的白蘿卜。

買肉湯的鋪子可是百年老店了,羊肉炮製得毫無膻氣,花椒麵一灑,愈發鮮香四溢了。

幾個小孩吸溜著口水,作為紀霜雨之後最大的小孩,那個二弟思考得稍微多那麼一點點,盯著肉道:“大哥,今天怎麼掙了這麼多啊?”

紀霜雨想,畢竟還小啊,想得多一點點,卻多得有限,不然就該懷疑大哥偷偷吃軟飯了吧……

“多兼了份工。”紀霜雨淡定地道,看羊肉湯溫了,一人分了些,又把從徐新月那裡順的白麵饅頭掰開,和著雜糧饅頭,分給大家泡著吃。

這饅頭帶回來路上凍硬了,在熱乎乎的羊肉湯裡一泡,又恢複酥軟。而且掰開了紀霜雨才發現,從徐新月那帶回來的不是純白饅頭,裡頭夾著剁碎的五花肉。

按說有餡就該叫包子了,但這肉丁饅頭實際上屬於京城人的點心,裡頭夾那麼點肉末,才顯得精細。紀霜雨不清楚,還尋思自己沒動其他的點心,單撿饅頭很識相呢。

——當然,絕對沒有說徐新月不小氣的意思!

紀霜雨先喝了口羊肉湯暖胃,兩口就把羊肉吃了,再開始吃白軟的小饅頭和白蘿卜,這白蘿卜水分多,還在燉熟的過程中吸飽了羊肉湯,燉出了濃厚的香味,。

胃裡有熱乎東西,整個人也暖和了,真是美滋滋。

“大哥,這個也給你吧。”二弟想把他那半邊饅頭也給紀霜雨,“你辛苦了,這幾天夜裡都聽到大哥在說夢話。”

“你自己吃。”紀霜雨拒絕了,獨生子還不大習慣這兄友弟恭的畫麵。

二弟:“大哥要乾活,大哥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