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姓紀名霜雨字導演...)(2 / 2)

早說許多戲界人士缺少文化,可能連自己唱出來的詞是什麼意思都不知道。雖有捧角的文人來撰寫劇本,又不是人人都有大才,許多都是劇情拖遝,隻顧著掉書袋。

在書妄言看來,最可恨的還是某些戲曲還包含守舊、惡臭的封建觀念,真是需要大大的改革。

書妄言常常就是抱著放鬆心情的想法,去看一場,回來撰文批一通,既能湊專欄字數,自己也爽。

那人家被罵也不樂意了,於是常有演員粉絲和書妄言對罵。

這次也不例外,書妄言哈哈大笑道:“正是,本不想出門,我被你們編輯圍著鬨了一上午,非得找個地方出氣不可。這戲票來的可也不易,聽說是最近熱門的戲,長樂戲園新翻的彩頭戲《靈官廟》。”

他摩拳擦掌:“看我去幫他們找找漏洞,送他們一篇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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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

到這天,《靈官廟》已經連演七天了,在這會兒的京城來說,已經是很了不起,畢竟不像滬上,新戲能演多日。

還全都是賣了滿座,票房極為火爆,因為長樂戲園座位不是特彆多,供不應求,大有接著開演的架勢。

街頭巷尾都在熱議,這次連演天數能不能破了紀錄。

戲園附近的茶館裡,就有人在談論《靈官廟》,手裡還拿著《金聲劇刊》,援引章鼎湖的評論,感慨此劇風格與滬派大異,的確首開新風。

不少人應和,很是欣賞。

隻一人昂首道:“什麼新風,明明此劇布景全不符合規製,缺少真實性,把從前舊劇創新的地方一下又改回去了。你們怕是不知道,長樂戲園此前都快倒閉了,他們東家找的人才采用這樣的風格,勉力支撐。所以,這不是彆樹一幟,而是沒錢用好布景!機關也隻舍得布下寥寥數個!”

就如徐新月在梨園公益會聽到的,外界也有類似的論調,在有心人的攛掇下,還越來越激烈,大肆批評《靈官廟》的改動,但——卻是用西洋戲劇為標準。

要以西洋標準來判斷,那戲曲舞台確實滿是錯謬了,毫無真實性。但是,這西洋戲劇標準真的適用於國劇舞台麼?

其他人奮力爭辯起來,“我看優美之處,根本不亞於新劇布景,各有千秋,哪裡不好。”

新劇就是效仿西洋戲劇而來的話劇了,舊劇則是國劇,戲曲。有這新舊的名頭,大家一時好像也有點也不知道怎麼有力反駁對方,尤其自詡開明人士者。

亦有人昂首道:“此劇意境高雅,全然是我華夏之美,何必攀附滬派洋風。以西洋標準評定,根本是驢唇不對馬嘴。”

對方卻大有眾人皆醉我獨醒之感,嗤笑道:“落後就是落後!我已與友人一同撰文,批評這《靈官廟》八大謬誤,細數過時之處!”

門外,路過的書妄言剛好聽了最後一句,以為也是來批判腐朽文化的,嘿嘿笑道:“哎,居然有人和我差不多的想法,好,我要看看我們誰罵得更準。”

和他同行的正是周斯音,但周斯音一副走神的樣子,壓根沒在聽他叨叨。

他是想起那日紀霜雨自報家門,讓他有後遺症去找自己,此人就是在長樂戲園工作啊……

“寶鐸兄,你也太不禮貌了,居然不聽我說話!”書妄言失望地道。

周斯音仍是一副出神的樣子,無意識地道:“我讓你按時交稿,你也沒聽我的。”

書妄言:“……”

書妄言:“……不要提這些掃興的事!”

周斯音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說了什麼,不過他不在乎,拖稿怪嘛,罵便罵了。

兩人到了長樂戲園門口,正要進去,就聽見一人打招呼:“周先生,是你嘛?”

周斯音背對著那人,心道,果然遇到他了!他要說開心,絕沒有,但要說不願見,好像也不是。在對方手底下出了個大醜,可此人又才貌雙全,心情實在複雜啊。

書妄言一無所知,他回頭看過去,就見到票房外站著個外披行頭,裡頭穿著嶄新墨綠色棉袍的青年。這麼棉衣套戲服,還能看出來身形清瘦挺拔,五官又精致,很是打眼。

謔。

書妄言緩緩斜了周斯音一眼,他不記得周寶鐸有捧角的愛好啊。

“您還硬朗?”紀霜雨含蓄地問道,周斯音身邊還有個朋友,他不方便直問。

但書妄言聽了是莫名其妙,硬朗都出來了,周斯音多大年紀啊。

周斯音點頭,鎮定地道:“……多謝,身體康健,今日是來看戲的。”

不是來索要醫藥費的就行,紀霜雨一下放鬆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漾開了笑意,“那多謝您捧場了,還帶朋友來。”

書妄言忍不住插話:“寶鐸兄,你不介紹一下麼,想是我孤陋寡聞,不知哪位名角在跟前?”

這好像都成什麼定律了,人家一看到紀霜雨,就覺得他應該是演員。

但是,實際上嘛……

“不敢不敢,我什麼名角,”紀霜雨擺手道,“我姓紀,紀霜雨。在台上就跑跑龍套。”

書妄言:“也太謙虛了!”

他壓根不信這麼一張臉能是龍套,真心以為這是謙辭。

紀霜雨誠懇地道:“真的,我今天就演吊吊,名角隻有應笑儂老板。不信你問周先生。”

書妄言呆了,看看周斯音,他也在點頭,“這……這……”

……這可真是沒想到!

“紀導演,您怎麼又亂跑了,行頭都穿上了,後台坐著吧我的爺!”戲園的檢場人之一跑出來,對著紀霜雨招呼了一聲。

“知道了知道了!”紀霜雨應道,日子一天天過去,含熹班全體檢場人對他不要太親熱。

周斯音敏銳地注意到了,紀霜雨自稱是跑龍套的,但是,這檢場人對他態度卻很是尊敬。檢場人們往往自驕,什麼時候對龍套有這種態度。

要不是周斯音親身被吊死鬼嚇過,他也要疑惑紀霜雨的身份了,一個龍套何以有高地位。

“島演是紀兄的字麼?不知作何解?”書妄言則是問了一句。

一般起字,名和字都是有關聯的。霜雨和“島演”是什麼典故?

這會兒已經有導演這個稱呼,前些年就翻譯過來通用了,雖然職位稀缺,但是電影風靡華夏,大家多少聽過嘛。

隻是書妄言乍聽到這個詞,全然沒把紀霜雨往導演上想,還以為這是他的字。

書妄言先入為主,畢竟戲界從未設立過導演一職,這才誤會了。

“不是字,是職位哈。”紀霜雨道,“作director解。”

周斯音、書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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