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兩個孩子上學的時候。
簡成希來不及多想，起床的時候原本以為手臂上的傷還在，沒想到一晚上就消除下去了，倒是也蠻神奇的。
厲碎碎大早上穿好了衣服。
簡成希給小姑娘穿上校服，這個貴族學校的校服藍白相見，女孩子的下身都是及膝蓋的長裙，上半身就是製服小禮帶。
厲碎碎站在床上，轉了一圈：“爸爸，好看嗎？”
簡成希微笑的說：“好看。”
厲碎碎像模像樣的走了幾步到鏡子前，奶聲奶氣的聲音道：“魔鏡魔鏡，誰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人？”
鏡子沉靜佇立。
簡成希的眉眼彎彎陪著她鬨，他學著魔鏡的口吻：“哦我親愛的女王陛下，當然是您了。”
厲碎碎白嫩的臉上覆蓋笑意，笑容輕輕脆脆的，回頭說：“不是白雪公主嗎？”
簡成希搖搖頭：“我們碎碎比公主好看一百倍。”
這校服的製服正麵來看很好看，可是在後麵的時候就很有問題，厲碎碎是半精靈，一般正常的精靈族都是可以完美的隱藏翅膀的，而女兒因為是半精靈，天生的殘疾讓她沒有辦法完全的隱藏翅膀，所以背後的蝶骨處會顯得比其他正常的孩子高一些。
在地下城，幾乎都是有些殘缺的半種族人。
而天空城則恰恰相反。
在每個孩子一歲後的天賦測試中，完整沒有殘缺的家族才能繼續在天空城生活，這就表麵在天空城的幼兒園中都是健康的孩子們，自己的孩子會成為異類。
簡成希有些擔憂。
厲碎碎小步的跑過來到簡成希的麵前，聲音稚嫩而清脆：“那碎碎今天也要努力當厲害王後！”
簡成希露出了笑容來，拉住孩子的手輕聲說：“好，碎碎最棒了。”
不遠處的厲沉也已經穿好了衣服。
簡成希過去將孩子抱起來，又把給厲沉配的小拐杖給他，叮囑道：“在學校裡如果有什麼不方便的就告訴老師，不要逞強。”
厲沉點了點頭。
簡成希看到兒子那白皙瘦弱的臉蛋，莫名紅了紅眼眶。
以前他不明白為什麼會有家長把孩子送去幼兒園的時候會哭，覺得有什麼好矯情的，反正不是很快放學就回來了嗎，可是現在輪到他自己了，則是完全控製不住。
簡成希有些忍住的叮囑道：“跟班級裡的同學好好相處之道嗎，如果有什麼困難的話的就告訴爸爸……”
越說他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厲沉卻抬頭看著他，低聲道：“我沒什麼困難。”
簡成希驚訝的抬頭。
厲沉小小的身軀坐在床畔，低聲道：“反正哭的也是他們。”
“……”
有點道理。
*
大早上的帶著孩子們上了車，來到學校門口的時候，這座代表著帝都最高級的學府外名貴的飛艦來往不息，各式各樣讓人眼花繚亂。
簡成希從車上下來。
遠遠的，不遠處也有一輛飛艦下來了孩子。
那是個金發的巨人族，也正是那天坐在厲沉旁邊被刺激哭了的班長，雖然都是幼兒園的孩子，但因為種族的關係，厲沉是獸人，獸人三歲的發育是個普通的孩子差不多的，巨人族的孩子卻是整整比厲沉高出了一個頭來。
簡成希看了他一眼。
外麵很多學生，他沒有在意，隻是蹲下身來給孩子理了理衣服，叮囑兩個孩子道：“在學校要聽老師的話。”
厲碎碎和厲沉點了點頭。
簡成希不放心，怕那天把全班同學氣哭的事情又發生，補充了句：“記住葫蘆娃，人多力量大，和同學們也要好好相處。”
厲碎碎的兩個小麻花辮在腦後甩了甩，她聲音軟軟的：“爸爸都說了很多遍啦，不可以毒暈小兔子，不可以自己調配藥水，碎碎早就記住了。”
簡成希看向厲沉。
沉默寡言的男孩在父親殷切的注視下，終於開口道：“不可以說同學真笨，不可以隨便擾亂課堂秩序。”
簡成希滿意的點頭，放心很多。
馬上就要到入學的時間再不進去就遲到了，家長是不能再進去的。
簡成希說：“那你們快進去吧，下午爸爸來接你們。”
厲沉和厲碎碎點了點頭。
學校的麵積很大，給每個學生都準備了懸浮小車，隻要走到校門口上車，將自己的校徽掃描，光浮車就會將人送往各自的目的地。
厲碎碎在一個拐彎口下車了。
厲沉坐在光浮車的角落默默記著路。
“喂……”坐在他前麵的巨人族刺蝟頭轉過身來看他：“你也是我們班的嗎？”
厲沉抬頭，不善言辭的男孩淡淡的點了點頭。
班長冷哼一聲，將厲沉上下打量了一，指了指自己：“在我們班裡，我就是老大，你以後得聽我的知道了嗎？”
他長的高大，尤其父親還是王孫貴族，在班級裡可以說是呼風喚雨。
原本以為厲沉一個鄉巴佬肯定會湊過來。
哪知道——
坐在後坐的男孩脊背挺直，冷峻的小臉麵無表情，淡淡的像是看傻子似的瞥了班長一眼，彆過臉去沒說話。
班長僵住，拍了拍座椅：“我跟你說話呢！”
厲沉置若罔聞。
這車上坐著的很多都是一個班級A班的孩子。
班長有點下不來台，一張臉都憋的有些紅：“你是聾啦？”
後麵有個小矮人族的男孩湊過來，笑嘻嘻的說：“班長，他不是聾子，他是瘸子。”
這話音不輕不重，剛好夠所有人都聽見。
其他是這個班級不是這個班級的小朋友聞言都轉過頭來，他們第一次在天空城看到這樣的“殘次品”都覺得有些驚訝，所有好奇的探究的目光都仿佛是無形的利刃落在人的身上。
厲沉麵無表情，隻是安靜的坐在椅子上。
“滴，小A班到”
自動的光浮車停了下來。
學生們下來，厲沉也靠著小拐杖走了下來，班長卻氣呼呼的擋住他的路：“你，你給我道歉！”
厲沉抬頭看他，低聲開口：“為什麼？”
班長抬起臉說：“你上次當眾讓我丟臉，現在還不認我當老大。”
厲沉雖然他的腿有些殘疾，可是站在原地的少年麵色沉寂脊背挺直，竟是氣勢一點都不輸：“上次我爸爸已經道歉過了。”
班長戳了戳他的肩膀：“我要你道歉！”
厲沉沒有動，換做普通的小朋友麵對比自己高了一頭的人估計早就嚇哭了，可他的眼神卻是那種的沉寂，撩起眼皮看他：“我為什麼要道歉。”
班長一愣。
厲沉慣是沉默的外表總讓人覺得他沒有攻擊性，可其實並不然。
離的近了，兩個人對視著，那雙黝黑的眼底浮現出點點不加掩飾的惡意，他的聲音慢悠悠的：“等你研究出怎麼把模型機甲的門打開再說吧。”
班長起的眼眶的眼淚又出來了，高大的男孩氣呼呼的：“你！”
厲沉看也不看他走了。
班長看著他的背景氣的咬牙切齒。
後麵的矮人族小男孩過來說：“班長你彆生氣了，我爸爸是主任，他跟我說了，厲沉是地下城來的。”
班長愣住：“地下城？”
對於孩子們來說，地下城就是個很遙遠，很破爛，很臟很亂的地方，哪裡的人都很粗魯野蠻，是殘次品下等人。
矮人族小男孩說：“嗯，他就是個地下城的鄉巴佬。”
聽到是地下城，班長的眼底也浮現出嫌棄來：“為什麼讓他來學校上學？”
小男孩搖搖頭：“不知道，爸爸沒說。”
“厲沉太可惡了。”班長氣憤道：“老師還讓我跟他做同桌！”
矮人族的小男孩看班長這麼生氣，他的眼珠子轉了轉，小聲說：“老師不是說了，他隻是轉學生嗎，試著待在A班嘛，如果他的表現不好的話，就會降班了。”
巨人族班長頭腦簡單：“可他很厲害。”
矮人族小男孩的眼裡滿是鄙夷道：“沒見識的鄉巴佬能有多厲害，沒事的班長，你要是真的討厭他，我有法子……”
*
午後
簡成希在家裡給小黑治療了下腿。
他原本是準備出門一趟采購點東西的，卻沒有想到見到了位不俗之客。
居然是昨日在宴會上，財務總管弗克斯的妻子兔子小姐。
簡成希看到在門口忐忑不安的兔子小姐便過去開門，詢問道：“您怎麼來了。”
兔子小姐穿著一身雪白的長裙，她顯得有些靦腆和不好意思，微笑的說：“打擾您了。”
簡成希搖了搖頭，隻是好奇的看著她：“您一個人來的。”
兔子小姐點點頭：“是的。”
簡成希看她手裡還拎著東西有些狐疑。
兔子小姐看了看宅子，試探道：“我可以進去嗎？”
簡成希點頭：“當然。”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進了屋子，家裡剛被打掃過，有些東西還沒有規整，兔子小姐進來後有些驚訝：“您家裡就您一個人？”
簡成希以為她嫌棄，笑了笑說：“嗯，我們家沒旁人，也沒傭人什麼的，將軍不在家，兩個孩子上學去了。”
兔子小姐連忙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覺得……”
簡成希耐著性子：“覺得什麼？”
“就是覺得你家將軍不納妾真好。”兔子小姐的臉蛋小巧精致，她是獸人，麵容乖巧柔順：“我們家的大夫人管的很嚴格。”
簡成希沒想到兔子小姐並不是正妻。
兔子小姐看著他的目光止不住的羨慕：“你的命真好，都是地下城來的……”
簡成希連忙打斷她：“哪裡哪裡，日子不都是這麼過嗎，你在這裡坐一會，我去給你泡點茶。”
兔子小姐在沙發坐下。
簡成希將茶水端過來，兔子小姐欲言又止。
看著她這樣，簡成希就知道她有話說，便率先開口道：“您有什麼就說吧。”
兔子小姐遲疑片刻才掏出了一張卡：“簡先生，這是弗克斯讓我轉交給您的，他說昨日在宴會上見到，覺得對將軍一見如故，隻是因為公事繁忙才無法得見，上次地下城的事情他深感歉意，這張卡是他的一點心意。”
簡成希的心裡咯噔一下。
他不在官場，卻也明白些道理。
弗克斯自己不敢行賄，就通過自己的妻子來做，甚至他不敢當麵交給將軍，隻敢通過自己的手。
兔子小姐怕他嫌棄，立刻道：“這張卡裡麵有一百萬幣，而且還有不少的購物金額，我丈夫說了，之後您去帝國的商場消費都是免費的，他想表達對將軍的歉意。”
一般人麵對這樣的誘惑基本都無法拒絕。
簡成希看著卡，沉默片刻卻道：“這個東西我不能收。”
兔子小姐一愣。
簡成希將卡推回去：“謝謝您走一趟來看我，如果弗克斯主管有什麼想和將軍聊的話，還請當麵與將軍說，我們家的事情我不能代將軍做主。”
兔子小姐有些為難：“你……”
簡成希卻不給她機會了，隻道：“請回吧。”
兔子小姐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開口說：“簡先生，昨天我在宴會看到你，我是獸人，我沒彆的本事，但是我能感覺到你不是壞人，所以，所以我想提醒你一句，其實他們這些官場的事情沒有想的那麼簡單，我隻是將軍是英雄，可是這整個帝國的貴族們都是抱作一團的……”
簡成希的心沉了沉。
“如果將軍不收的話。”兔子小姐抿了抿唇：“弗克斯不會善罷甘休。”
簡成希說：“謝謝你的好意，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過這些事情不是我們能插手的，你……回去也多保重。”
他看到了兔子小姐身上沒遮掩住的傷疤，可見她的日子並不好過。
兔子小姐眼神閃躲：“嗯……”
眼看她要走了。
簡成希開口道：“等一下。”
兔子小姐轉身看他。
簡成希走過來將傷藥膏放到她的手裡，到底還是說：“如果他實在對你不好，你就跟他散了吧，彆再勉強著自己了。”
兔子小姐眼中有淚，似乎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搖了搖頭離開了。
簡成希看著她的背影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午後的日頭落下，他準備去接孩子，想到兔子小姐的來訪，最後還是決定給厲淩風打了個通訊，將這件事情說了。
厲淩風聽了後，開口道：“卡收了嗎？”
簡成希立刻說：“沒有，我讓她拿回去了。”
厲淩風放下心來，自己小妻子雖然有的時候貪財，但是大是大非拎得清：“嗯，你做的很好，這件事情我會處理。”
簡成希點頭，他想起昨晚的事情自己還沒有跟他好好解釋，有些猶豫：“你……”
厲淩風詢問：“有事？”
簡成希千言萬語在心頭，最後還是化成一句：“我準備去接孩子了，你什麼時候回來？”
厲淩風看著行程表，開口道：“晚上回來，你先去，一會我會去學校那邊接你們。”
簡成希鬆了口氣：“好。”
解決了一樁事情他心裡愉快的很，坐上車的時候還在盤算著晚點去超市買點蔬菜做一頓大餐。
到了學校的時候卻隻在隊伍裡看到了厲碎碎，沒看到厲沉。
領班的人對他說：“簡先生，請您去老師的辦公室一趟，有點事情。”
簡成希疑惑：“怎麼了？”
領班的人沒說話，隻是讓他過去。
簡成希心裡有點不祥的預感，但他還是握緊了女兒的手，點了點頭跟著過去了。
穿過層層的長廊終於來到了老師的辦公室，那門半掩蓋著，走進去後就看了自家的孩子站在一邊，對麵還有個金發的巨人族男孩，還有另一個學生家長。
簡成希對著老師打了個招呼：“你好。”
老師點了點頭說：“厲沉的爸爸你好。”
簡成希將屋裡的場景環顧一圈：“這是怎麼了？”
還不待老師回答——
班長先說：“厲沉偷拿了我的手環！”
？
簡成希震驚的看他。
老師抬了抬手，讓孩子冷靜後才對簡成希說：“簡先生，班長他的手環不見了，最後是在同桌的桌子裡找到的。”
簡成希立刻反駁說：“不可能，我家孩子不會偷東西的。”
老師說：“可是其他同學看到了。”
簡成希震驚：“誰？”
站在角落裡矮人族的男孩過來說：“我看到了。”
簡成希看著個頭有些矮的男孩走過來，他的眼底是對厲沉的鄙夷：“我親眼看到的，厲沉趁著班長不在的時候，偷了他的手環裝進了桌子裡，他自己沒錢買嫉妒，就當小偷拿班長的東西。”
他說的有鼻子有眼。
換做一般人都已經相信了。
厲碎碎卻立刻反駁道：“你胡說！我哥哥才不是小偷。”
矮人族的男孩看她一眼：“我親眼看見的，你還抵賴！”
簡成希卻深呼一口氣，他走到沙發邊的男孩麵前，沒有責怪他，隻是蹲下來看著孩子，麵色平靜，甚至溫柔的握住了孩子有些冰冷的手。
厲沉抬眼看他。
在簡成希來之前，他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簡成希溫聲道：“班長的手環是自己丟的，你沒有拿是不是？”
厲沉安靜的看著他，終於是輕輕點頭。
矮人族男孩激動道：“就在你桌子裡翻出來的，你還不承認！”
簡成希忍無可忍看他：“他桌子裡翻出來就是他拿的嗎？如果是誤會呢，我相信我家孩子不會偷東西的。”
老師聽的有些頭疼，開口說：“厲沉爸爸，我看也彆爭了，就是讓厲沉道個歉就好了。”
簡成希站起身來說：“老師，你查一下監控吧。”
老師疑惑道：“這有什麼好查監控的，都有學生看到了，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孩子們無冤無仇的，不可能說謊吧。”
簡成希氣笑了：“那我家孩子無緣無故的怎麼會偷東西？”
老師沒說話。
矮人族男孩的母親卻在一邊開口了，她有些不屑的看了簡成希一眼：“這誰知道呢，說不定就是有些地下城來的孩子沒什麼見識，忍不住拿了呢?”
簡成希不可思議的看向她。
他從來都不知道，有一個地方，可以從出身給人定罪。
就因為他們是地下城來的，所以他們就是沒見識會偷東西的人，甚至不需要證據，隻用三言兩語就可以輕易定罪。
老師看著貴族們吵架，和稀泥道：“好了好了都彆吵了，簡先生，這事情很簡單的，道個歉就好了，也不要吵了。”
簡成希明白，如果今日退讓了，班級裡的孩子要怎麼看待自己的兒子？
今天根本就不是道歉的問題，是孩子尊嚴的問題！
簡成希給了厲沉一個安撫的眼神，他站在孩子的麵前道：“拿證據，沒有監控我是不會道歉的。”
矮人族男孩的母親不耐煩的看了他一眼，像是看什麼野蠻人：“有什麼好看的，板上釘釘的事，吵吵鬨鬨的，真是沒素質，沒追究你們盜竊的罪報警就不錯了。”
簡成希氣笑了。
他直接在沙發坐下，毫不畏懼：“行，那你們報警吧！”
其他人都震驚的看向他。
簡成希看了一眼手環上厲淩風給自己發的消息，更為坦然了：“就讓軍方的督查辦過來，我們現在就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