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神廟出來後,外麵燈火通明。
漂亮的煙花將整片天空都點亮了,簡成希看到不遠處厲碎碎和厲沉正在河岸邊點亮晶晶的紙船,旺財在一旁上躥下跳追著夜空中的螢色火蟲。
雖然是追著小蟲子,可是旺財依舊沒有離的太遠。
就像是一隻在守護著兩個孩子一般。
簡成希看著看著露出了笑容來,他開口喚了一聲:“小沉,碎碎!帶來旺財過來啦!”
兩個孩子回頭,小跑了過來。
簡成希摸了摸他們的腦袋:“玩的開心嗎?”
厲碎碎拎著個小籠子裡麵都是亮晶晶的,小姑娘今天穿了一件天藍色的小裙子樣式的棉襖,棉襖上還繡著可愛的蝴蝶,她的小辮子一甩一甩的,奶聲奶氣道:“碎碎還抓了幾隻螢火小蟲呢!”
簡成希見著女兒這麼有童心,高興了:“螢火小蟲這麼可愛,碎碎要帶回去養著嗎?”
厲碎碎開心的拎起說:“嗯!爸爸看可以炸了吃嗎?”
“……”
你是有想法的。
簡成希從來不知道自家女兒還有研發新食譜的天分。
正想著,不遠處的河邊邊傳來了不小的動靜。
簡成希朝不遠處看去,就聽到了嘈雜的聲音,不遠處的河岸邊有不小的動靜,還有人的尖叫聲,聽起來就很亂。
簡成希下意識的把孩子往身邊帶了帶:“怎麼了?”
嘈亂聲離的越來越近。
一隻體型幾乎與大象差不多大的狐狸獸人精神力暴走了,負責治安的軍隊在附近□□。
因為人群太多了,不好使用群傷的武器,所以隻能靠麻醉器將其擊斃,可惜獸人的精神力暴走並非是那樣好對付的,大隻的狐狸橫衝直撞,攻擊性極強,已經有不少的攤子被掀翻,槍響聲不斷,麻醉器的藥效還沒有完全的發揮。
“啊……”
一道淒厲的女音在不遠處響起。
簡成希側目看了過去,那竟是熟悉的人,顧金曼!
顧金曼正巧在橋下,她可能是被擁擠的人群給絆倒了,此刻婦人一臉的驚恐,因為那隻危險的精神力失控的獸人距離她隻有幾步遠!!
狐狸獸人被槍聲搞的心煩意亂,撞到了石橋。
顧金曼恰好被壓在下麵。
若隻是這樣還不會有什麼大事,婦人淒厲的慘叫聲引得精神力失控的獸人完全被她吸引了。
顧金曼慌亂不已,高喊著:“救命啊!”
在不遠處的人群都恨不得躲的遠遠的。
就連天空城的防衛組也沒有第一時間去營救她,而是疏散人群,保護神廟為最重要的事情。
離得遠遠的。
狐狸獸人逼迫的越來越近,猩紅的眸子可以見得他的精神已經不是非常的清晰了,越來越逼近的步伐也讓女人嚇的渾身都在顫抖。
顧金曼的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不知是怎麼的,越過茫茫的人海時,她的目光和簡成希對上了。
簡成希皺了皺眉,他收回視線,看向一旁的厲淩風,身形高大俊朗的男人就這麼穩穩的站立在自己的身旁,他的目光十分的平靜,月色灑落下來,給人渡上了一層有些清冷的氣場,隻是雖然如此,看著不遠處的女人,他也沒有挪開視線。
顧金曼害怕的眼淚狂飆:“救命啊救命啊!”
簡成希的心揪在了一起。
誠然,他是不喜歡顧金曼了,更不能認可這個女人的為人。
可對於自己來說,顧金曼隻是一個路人而已,對於厲淩風來說呢,她再怎麼如何,也是他的母親啊。
即便沒有感情。
倘若今日顧金曼真的出了什麼事情的話,被有心的人傳出去,是否會說自家將軍不仁不義,能夠對自己的親生母親不管不顧?
越想他心中越慌亂。
全都是為厲淩風籌謀的各種利弊。
最後……
簡成希到底還是沒忍住,他扯了扯厲淩風的袖子。
厲淩風回眸看他,從他的視角隻能看到男人弧度完美淩厲的下顎,還有那張冷峻的臉龐,他的聲音低沉:“怎麼了?”
簡成希抿了抿唇,指了指不遠處的婦人:“那是顧金曼吧……”
厲淩風沒說話。
簡成希也沒有說完嘴裡的未儘之言。
可是有些話是不需要全部都說明的,即便他沒有說完,可是四目相對的時候,厲淩風卻依舊明白了簡成希的未儘之言。
厲淩風沒有動。
簡成希著急了,那雙水汪汪的眼睛滿是擔憂,他的聲音清脆卻又帶著些柔軟,像是被逼急了的小兔子一般:“將軍。”
不遠處的人群的尖叫聲還在繼續。
帝都的治安軍隊早已經到了,卻一直顧及著人群的密集不敢使用大規模的武器,隻能不斷疏散。
橋下的顧金曼眼睜睜的看著獸人朝自己走來。
婦人的眼淚都嚇的掉了下來:“彆,彆殺我……”
狐狸獸人雙目猩紅,嘴角生長著尖尖的厲牙,動作好不猶豫的準備撲咬下來,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轟隆!”
巨大的碎石聲音傳來。
煙霧四起。
周圍的聲音劈裡啪啦的作響,體型龐大的獸人狐狸被一隻雪白的雪豹撕咬撞到了石橋上!
雪豹的格鬥技巧明顯在實戰中是壓製性的打法,每一下都咬在命門處,絲毫不會給對手擁有還手的力氣,快狠準。
軍隊的士兵立刻趁著這個機會將狐狸獸人落網。
士兵們從設好的伏擊圈小跑過來,對著厲淩風敬禮:“帝崗19連護衛隊向元帥問安,謝謝元帥幫忙製服暴走獸人!”
厲淩風將狐狸獸人踹到一邊,也恢複了人形。
站在橋邊碎石上的男人身上的衣服都不見任何的淩亂與狼狽,他撩起眼皮對士兵說:“將它帶回去,另外讓今日天空城值班負責排查的軍務長明天到總指揮部來見我,我想知道他是怎麼安排的檢查,會讓精神力不穩定的獸人進入廟會。”
那士兵慌忙道:“是!”
經過半年的整頓,整個軍方上下,不管是從前歸不歸厲淩風管轄的軍隊,現在沒有人敢不從。
厲淩風鐵血手腕讓所有都望而生畏。
顧金曼也被人從石橋的廢墟下拉了出來,她的小兒子哭著攙扶著她:“母親,你沒事吧?”
婦人渾身都很狼狽+
,像是剛從哪裡逃荒出來的難民一般。
“我沒事……”她的聲音有些憔悴,看著小兒子說:“你這是怎麼了?”
小兒子的手臂殷紅一片,他含淚的說:“剛剛看到母親有危險,著急過來想救您,結果不小心摔了一跤,所以就這樣了,不過您不用擔心的,我沒事的,隻要母親你沒事就好。”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顧金曼怎麼會不敢動。
她的眼眶通紅,拍了拍兒子的手說:“好孩子,母親沒有白疼你啊!”
兩個母子相擁在一起,畫麵彆提有多溫馨了。
明明真正救她的人在另一邊,而自古會哭的孩子有糖吃。
簡成希過來的時候就看到的這一幕,厲淩風站在不遠處,軍裝筆挺,他站在河岸邊的樹影下,那河水在漫天的燈火通明中熠熠生輝,他站在那裡,仿佛與如墨般的夜色融為一體,他是那樣的強大,月色將他的影子拉的很長,可他看起來也是那樣的孤獨。
厲碎碎喊了一聲:“父親!”
奶聲奶氣的女娃娃聲音劃破夜空的寂靜。
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厲淩風轉身,在燈火通明處,站著他的妻子和孩子。
簡成希拍了拍女兒,厲碎碎大膽的朝父親跑了過去,小女娃撲到厲淩風的懷裡,抬起腦袋看他:“父親有沒有受傷?”
厲淩風搖了搖頭。
厲碎碎的小臉露出笑容來:“真厲害!”
厲淩風眸色深沉,看著可愛的女兒:“是嗎。”
厲碎碎重重的點頭:“嗯!”
不遠處的顧金曼和小兒子也重要知道不能繼續聊下去了,兩個人湊了過來。
顧金曼的目光終於放在了自己的大兒子身上,笑了笑說:“是啊是啊,我看這小丫頭說的對,淩風你啊可真是有出息多了。”
厲淩風沒回答她的話。
厲碎碎靠著父親,小姑娘回頭看向顧金曼,脆生生的說:“是呀,我父親可比跑個步都說摔倒的人強多啦!”
顧金曼的小兒子臉瞬間白了!
哪裡知道能被一個三歲的小姑娘給懟了呢!
顧金曼看小兒子不高興了,立刻有些不滿的看了厲碎碎一眼說:“小丫頭彆胡說,當時的情況多危險啊,大家都想跑,會摔跤也是正常的事情。”
簡成希正好帶著厲沉過來聽到了這話。
厲沉牽著爸爸的手,男孩平靜的看向她,沉聲說:“我父親就沒有跑。”
此話一出,簡直王炸。
有人遇到危險隻想跑,有人逆流而上。
顧金曼自然也是尷尬的,一向是她應以為傲的小兒子在她危險的時候沒有救下她,反而是她一直嫌棄,說是怪物的大兒子不顧危險的來救自己。
這讓她的心情很複雜。
顧金曼看向厲淩風,訕訕的說道:“淩風啊,沒想到你會來救媽媽,媽媽真的很感動,你……”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厲淩風撩起漆黑冷淡的眸子看向她一眼:“你誤會了。”
顧金曼愣住。
厲淩風高大的身軀偉岸挺拔,隻有在提到簡成希的時候聲音帶著些許的溫柔,他低聲道:“是我夫人的請求,看在他的麵子上我才來的。”
這聲音清晰有力。
厲淩風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目光平靜無波:“與你無關。”
顧金曼隻覺得整個人僵在原地,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厲淩風,又看向簡成希,氣急敗壞道:“你怎麼……你這個不孝子,我是你媽!我都那樣的情況了,你居然還不打算來救我嗎,你知道我當時有多危險嗎?”
這聲聲的指控吸引了不少路過的人。
很多人都側目投來打量和探究的目光。
厲淩風不為所動,男人站在河畔,他的聲音冷淡:“多年前,母親嘴裡那隻被我掐死的狗,曾經趁我不備,將我的腿差點咬斷。”
顧金曼一哽,但她還是說:“那當時這種情況了,你為什麼不跟我說?”
厲淩風低聲道:“我去找過母親,可是母親那時候隻一心照顧剛出生的弟弟,沒有理會我。”
她隻看到他掐死了狗。
所以罵他冷漠無情是怪物。
獸人的痊愈能力再強,那時候的厲淩風也隻是個孩子,若非是自幼精神能力就要比常人高許多,恐怕也不能熬下來。
小兒子看到母親被指責,連忙站出來說:“大哥,這事情都是我不好,母親雖然有錯,可她畢竟給了我們生命不是嗎,剛剛母親都性命垂危了,你居然還準備袖手旁觀,這是我們身為兒女應該做的事情嗎,縱使母親從前有過一些不對,可也不能因此一直記恨她吧!”
厲淩風的目光冷了冷。
就在這個時候——
他還沒有說話,有人的身影站到了他的麵前,在路邊有些人停下來想要圍觀的時候,他的小妻子勇敢的站到了他的前麵。
簡成希開口道:“既然你也說了是性命垂危,那我家將軍救了你的性命,這也算是還了恩情了。”
小兒子哽住。
顧金曼有些激動的說:“這怎麼能這樣說,他是我的兒子,怎麼可能這樣還清!”
“他是你的兒子?”簡成希清秀的臉上浮現出有些嘲弄的情緒,他道:“你有把他當做是你的兒子嗎,剛剛明明救了你的人是我家將軍,你倒好,剛獲救就忙著和你的小兒子母子情深,你有關心過將軍嗎,你們也知道暴走的魔獸危險,誰都知道要跑,你有想過將軍救你冒了多大的危險嗎?”
顧金曼哽住:“我……”
簡成希冷笑了一聲:“你沒想過。”
顧金曼被懟的有些無話可說,不明白簡成希為什麼會這麼牙尖嘴利的。
小兒子想要替母親說話。
簡成希那雙漂亮的眼睛卻又落在他的身上,明明是嬌軟的精靈,可他站在厲淩風的麵前,氣勢也絲毫不弱,指著他說:“還有你,你一個大男人怎麼就能跑幾步路就摔了,是,你是胳膊摔了,是腿也斷了嗎,她在那石橋下麵那麼久你不來,怎麼魔獸被製服了你就來了?”
厲關山沒想到會被簡成希這樣講,他氣的哆嗦:“你……你……”
簡成希毫不示弱:“我什麼我?”
顧金曼聽不下去了:“你彆想挑撥我們母子的關係!”
“笑死人了。”簡成希雖然個頭不高,可是他看他們帶著鄙夷的目光,俊俏漂亮的小臉浮現出嘲弄的表情來:“就你這個寶貝兒子又慫又無能,也就你自己稀罕了,你要是想偏心他就繼續偏吧,彆想來找我們家將軍吸血!”
顧金曼整個人都哽住。
她在天空城那麼多年了,從來沒有受過這種屈辱!
簡成希說完後終於爽了,他回眸看向厲淩風,就看到孩子還有厲淩風的目光都在自己的身上,剛剛還十分囂張的氣焰就莫名弱了一些,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裡有點莫名的緊張,他會不會覺得多事,或者有點潑辣?
燈火闌珊。
河畔波光粼粼,碧波蕩漾。
他看著他,慣是冰冷的眸低卻好像多了幾分溫度,抬起手來說:“走吧。”
寬大的手掌溫暖有力。
不遠處的軍艦已經在等待他們。
副將走了過來,朝著顧金曼走了過去:“女士,這裡一會就會有軍方的人接管修複了,請您不要在這裡久待,以免耽誤工程進度。”
顧金曼不服氣的說:“你……”
副將卻已經不等她說,直接將人請了出去。
厲淩風輕而易舉的將兒子抱起來在懷裡,簡成希牽著女兒的手往回走,厲碎碎被父親牽著手,小姑娘的聲音軟軟的:“爸爸,你好厲害呀。”
簡成希輕笑了笑:“有嗎?”
厲碎碎重重的點點頭:“嗯!”
簡成希牽著女兒的手說:“但你可不能跟爸爸學喔,這是特殊情況爸爸才會對彆人這樣的。”
他還是更希望孩子懂的真善美。
懂的孝順尊敬老人。
厲碎碎蹦蹦跳跳的說:“碎碎不會學的。”
簡成希疑惑的說:“真的?”
今天女兒怎麼這麼乖巧啊。
老父親都有些受寵若驚了。
“嗯!”厲碎碎白皙的小臉蛋抬了起來,小女娃甜滋滋的,微笑的說:“要是碎碎的話,??像是這樣的事情,碎碎直接用魔藥瓶砸下去啦!”
“……”
還得是你。
*
到了軍艦上後。
今晚今天是大年,一整天都挺忙碌的,兩個孩子在軍艦上沒一會就都睡著了。
簡成希哄著孩子睡覺,等兩個孩子都睡的差不多了才鬆了一口氣。
厲淩風在不遠處的駕駛艙坐著,男人半靠在椅子上,修長的腿隨意的交疊,他骨節分明的手擔在椅背上,渾身都透著一股清貴疏離的氣息,這樣的人也許生來就應該是情感冷漠的,讓人覺得高不可攀,甚至不敢親近。
可很神奇的是。
這樣的人,成為了他的丈夫,成為了他們孩子的父親。
簡成希走近了一些,輕聲道:“累了?”
厲淩風睜開了眼睛看向他,沒回答這個問題,隻道:“孩子睡了。”
簡成希點點頭:“睡了,都玩了一天了,也皮累了。”
厲淩風淡淡的點了點頭。
簡成希看著他,輕輕的歎了一口氣,準備離開的時候,有些纖細的手腕卻被人拉住,一個晃神,他輕呼了一聲,就被人抱到了腿上,屬於厲淩風的氣息將人包圍住,他坐在他的懷裡,好像可以聽到男人結實有力的心跳聲。
厲淩風難得會這樣抱著他。
男人將腦袋埋在他的肩上,聲音很近,仿佛就在他的耳畔,低低的開口道:“讓我靠一會。”
簡成希頓了頓,輕輕點了點頭說:“好。”
今天遇到了顧金曼,發生了不小的事情。
在旁人的眼裡或許都隻覺得厲淩風冰冷無情,麵對自己的母親生死問題也可以這般無動於衷。
可是如今。
他抱著他的時候,如此親近的距離。
他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隱忍又克製的氣息,像是冰冷雪山上悠悠的寒潭散發出來的香氣,很寡淡,卻又清冽。
厲淩風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樣不在乎。
也是,怎麼能不在乎呢。
他又不是機器做的。
是人都會有心,隻是有些人不善於表達而已。
簡成希正在思考著自己要不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就聽到厲淩風低聲道:“你今天,怎麼那麼勇敢。”
“嗯?”
窩在他懷裡的簡成希不好意思的說:“有嗎?”
厲淩風點了點頭,男人低低輕笑聲在寂靜的深夜格外的性感,他慢聲道:“平日裡你甚至連吵架都不會與人爭鬨。”
他的小妻子,又慫又軟。
受傷了,疼了委屈了,總是眼眶紅紅的會哭。
一直都像是需要保護的小兔子似的。
他也沒有想到,簡成希會那樣勇敢的站出來,為了他去和顧金曼據理力爭。
簡成希輕輕的哼了一聲,像是在表達不滿:“我哪有。”
厲淩風的唇角勾了勾。
簡成希沉默了好久,這才輕聲道:“其實我不是變勇敢了。”
四周的特彆的安靜。
簡成希靠著厲淩風,聲音輕輕軟軟的:“是因為有你在,我才敢這樣的。”
厲淩風抱著他,男人的目光黝黑深邃,像是化不開的夜色一般,他的麵上沒有明顯的情緒變化,隻有慢慢放緩的呼吸,代表著他看起來沒有表麵那樣的平靜。
簡成希輕輕的笑了笑:“你是我的後盾嘛。”
厲淩風聲音低沉道:“其實你不用理會她們的話,我不會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