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淩風挑了挑眉：“是嗎？”
厲沉和厲碎碎在爸爸的目光下，兩個聰明的娃十分的給麵子，都點了點頭，努力不讓父親丟臉。
簡成希覺得也應該鼓勵鼓勵：“真的很好。”
然而——
話音剛落。
厲淩風卻仿佛真的聽進去了，男人的嘴角勾起，開口道：“那以後早上我有時間就給你們做，多吃點。”
其他人：“……”
早知道就說少說兩句了。
*
午後
大雪封山，整個地下城都好像被冰凍起來了。
厲淩風站在冰冷的礦山下，整條河都被冰封了起來，不遠處的部隊士兵們正在被訓話，地下城的主要收入來源就是礦山，整個礦山的主乾道被大雪堆積，運輸車出不去，開采礦石的機器也全部都被凍上了，這大大的影響了效率。
事情一直被隱瞞不報。
還是今天被人發覺抖了出來。
厲淩風的臉色鐵青：“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不除冰修機器，都在等著雪自己化嗎？”
有礦山的工人弱弱的說：
“天空城會發補助的吧？”
“對啊。”
“我們每年都給他們產量那麼多的礦山。”
“就是就是……”
即便到了現在，還有些人天真的覺得皇帝會憐憫他們。
厲淩風淡淡的瞥了一眼，目光冰冷。
蒙卡從後麵慢悠悠的走了過來，他嘴裡叼著根煙，這是外星特產的一種香煙，他走過來踹了一腳那說話的人。
這才在厲淩風的麵前停下來。
蒙卡開口道：“這雪太大了，就算鏟掉，氣溫也太低了，根本沒辦法開工。”
厲淩風麵無表情道：“地下城的城主給皇帝通信了嗎。”
“早就說了，沒用。”蒙卡吐出了煙來：“皇帝隻說，既然機器不能開工，就用人力頂上，你知道的，這邊的礦山懸崖峭壁的，雪天路滑，沒了機器，可能一個不注意就會鬨出人命啊，工人們不敢上，他們就是再缺錢也想活命不是。”
厲淩風開口說：“有人想要罷工嗎？”
蒙卡笑了笑說：“他們敢嗎，罷工說的輕巧，沒了工作就沒有錢，今年的冬天那麼的冷，沒了錢，沒吃的，跟死有什麼區彆。”
要麼累死。
要麼餓死。
情況格外的嚴峻。
厲淩風目光落在這皚皚的雪山上，純白的一片，似乎看不到儘頭，明明是象征著純潔的白色，卻成了包庇黑暗，最漂亮的外殼。
“不止是咱們這邊。”蒙卡說：“咱們東城其實還好，你老婆那個果園生產的很好，我哪個打了科技的果子，他給做了分級，孕婦和孩子不能吃，其他的按照產量銷售給一些壯漢，倒是暫時能應付應付饑荒，可是東西北三個城過的可就不好了。”
厲淩風瞥他一眼：“那邊的營養液係統崩潰了？”
蒙卡笑了一聲，有雪落在他的大胡子上，他彈了彈煙灰：“聽說周邊幾個村子已經發生了不少因為饑荒導致的火拚了。”
接下來隻會慢慢蔓延開來。
先是一個小村子，再是一個鎮子，最後是一座城。
將整個地下城變成人間煉獄。
人在特殊情況下，為了活命可以做出很多的事情。
“這個事情，你們軍方難道不管管嗎？”蒙卡看向他：“你可彆怪我沒提醒你啊，到時候整個地下城一旦亂起來，出現起義軍的話，你可不好對付。”
厲淩風側目看他一眼，目光黝黑深邃：“你覺得我會怕？”
蒙卡啐了一聲：“你他娘的夠狠，我看我這個星際強盜給你乾更合適。”
男人站在雪地中，漫天的大雪吹拂過他的背，隻餘下有些冰冷的側臉。
蒙卡說著說著忽然頓住了他側目看向厲淩風，總覺得忽然像是悟出了點什麼：“你是故意的？”
軍方的消息肯定非常靈通。
亂成這樣不可能不知道。
故意縱容起義軍的出現，讓地下城徹底亂起來，當天下亂的時候，正是要變天的時候。
厲淩風低聲道：“亂起來，我會調整部隊和大部分的軍力過來鎮壓。”
是鎮壓。
還是好有個光明正大的理由調動數萬的軍隊？
蒙卡看著厲淩風，這個男人的手段和城府比他預料的還要高深。
他忽然有些慶幸。
在這樣的亂世之中，他們不是敵人。
……
正想著，不遠處的副將喊了一聲：“元帥大人，這邊的這台機器我們也要搬過去嗎？”
厲淩風邁開步子走了過去。
好幾個士兵沒有抬的動，他將外套脫下來將副將幫忙拿著，親自動手。
口袋傾斜。
平日裡形象高大威猛，冷漠到眾人都不敢靠近的厲元帥口袋掉出來好幾顆彩色的糖果和巧克力，那糖果落在地上異常的醒目。
甚至。
因為害怕他不吃，糖果裡還摻雜了一個玩具小球。
小球蹦蹦跳跳的，用卡通的聲音唱起來：“記得吃糖，記得吃糖，吃糖不會低血糖！”
“啪嗒”
小球被厲淩風一腳踩碎。
男人彎腰將其他的糖果認真撿起來，重新裝回了口袋，冷淡的目光掃過一眾目瞪口呆的人群，低聲開口道：“有問題？”
被驚呆了的眾人：“……”
他們哪敢有問題。
*
地下城農場。
所有的水稻都抽穗了。
整個大棚裡麵的溫度是他親自調的，最適合水稻生長的溫度，本來帝國的土壤生長植物的速度就很快，足足縮短了一大半，現在整體的漲勢都很喜人！
簡成希非常的高興。
在地裡忙活了一天，親自的檢查每塊地方，查漏補缺，生怕有什麼遺漏的。
他開始思考到時候要怎麼把大米推廣開來。
王伯說：“小希，你們家孩子被接下來了，就在前頭呢！”
簡成希溫聲回答道：“謝謝王伯。”
他走過去，就在不遠處看到了自己的孩子，厲沉每天放學都會去米拉傑那邊做康複，隻有碎碎會來這邊，本來以為孩子應該在玩，卻沒想到，在厲碎碎的身邊居然還圍了不少的小孩，大部分都是村裡的孩子，手裡還拿著書。
厲沉坐在中間。
這裡是休息區，被擺放了兩張桌子。
原本厲碎碎在做作業，可是其他的孩子也圍了過來：
“碎碎，這道題怎麼做的。”
“這個我怎麼不懂呀。”
“我也想看看……”
厲碎碎是最怕吵的了，小姑娘看了一眼她的作業，聲音奶奶的，頗為嫌棄：“你好笨。”
可雖然嫌棄，她還是幫他們看題目了。
甚至有一些大班和一年級的小朋友也會來找厲碎碎問題目。
簡成希對王伯說：“我們碎碎今年才從小幼班出來，她能給一年級的小朋友看題目嗎？”
王伯回答說：“那肯定可以了，天空城教學的快呀，孩子能學到的更多，咱們地下城的孩子，大部分的，能識字就不錯了。”
簡成希看向了不遠處。
厲碎碎正在開口和其他的小朋友講題。
可是很多的孩子甚至比自己的女兒大很多，他們甚至已經聽不懂題目了。
但他們的眼裡，卻依舊有對知識的渴望和好奇。
簡成希輕聲說：“為什麼不能繼續上學呢？”
“上那個有什麼用，我們又不是天空城的那群貴族，以後能有那麼大出息的。”王伯擺擺手歎息的說：“咱們地下城窮，能去天空城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的人長大後就去礦山乾活去了。”
簡成希心裡有點悶悶的：“那要是有孩子想讀書呢？”
王伯抬起臉來看他，那張臉帶著些褶皺，他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笑著說：“小希啊，飯都吃不上了，還能想彆的嗎。”
簡成希沉默了。
天空城和地下城仿佛是人間與地獄的兩級化。
住在上麵的人載歌載舞，享受著最好的待遇，而生活在地下城的人貧瘠又狼狽。
受儘冷風吹。
“會吃上的。”他的聲音在風中卻依舊清晰：“一定會吃上的。”
*
午後
簡成希把田裡的活忙完了。
最近地下城外麵的天氣特彆特彆的冷，他在天空城開著暖氣都冷，更彆提地下城了，那肯定是冷的沒邊了，他讓孩子回軍艦裡休息，自己去了一趟地下城的店鋪。
店鋪的生意最近都很好。
裡麵是這次新請的店鋪掌櫃緋雲。
緋雲大病了一場，醫藥費最後是簡成希給的，她感激不已，說什麼也要回報他，本來簡成希就沒有想要什麼回報的，卻不想緋雲又說，早年她在地下城也是做過生意的，有經驗。
正巧店鋪缺個掌櫃，簡成希就讓她試試看。
緋雲見他來了，連忙道：“這麼晚了還過來。”
簡成希抖了抖身上的雪：“我家將軍說一會過來接我，所以乾脆我就先來你這邊看兩眼。”
“這邊都挺好的，今天的果子基本都賣完了。”緋雲給簡成希倒了一杯茶：“不過還是不夠賣的，很多人都吃不上東西，在外麵排隊了幾個小時，最後也沒買到，看起來怪可憐的。”
簡成希皺眉說：“這樣嗎。”
緋雲點點頭：“今年冬天實在是太嚴峻了，營養液的數量供應倒是打了，但是礦山那邊我聽說停工了，百姓沒錢啊，哪有吃的，隻能去山上挖野菜啃樹皮了，但是那東西難吃啊，大人能吃，孩子怎麼吃？”
簡成希整個人都嚴肅了起來。
他一直都知道今年的情況不太好，卻不想已經嚴重到了這個程度。
緋雲又歎了一口氣道：“你瞧我跟你說這個乾什麼，這種事情你也沒什麼辦法。”
簡成希沉思了片刻。
終於——
他抬起頭來說：“山上還能挖到野菜嗎？”
緋雲愣了愣，回答道：“能挖是挖，就是難以下咽，苦得很，很少有人能吃得下，城東那邊都餓死好幾個孩子了。”
簡成希開口道：“我有做野菜的辦法，我們可以賣餅子！”
緋雲驚訝的瞪大眼睛。
簡成希渾身的血液都好像在這一刻調動了起來，他開口道：“我之前鑽研過一套怎麼去苦味的辦法，你在我家裡不是吃過嗎？”
緋雲有些結巴的說：“那居然是地下城的野菜做的？”
不是她大驚小怪，那個餅子一點苦味都沒有，特彆的香！
簡成希點點頭說：“是的，就是自己采的野菜，隻要經過調配和方法，孩子也可以吃，我們家碎碎和小沉就能吃。”
緋雲整個人也有些激動：“那太好了，這樣的話好多人都能有吃的了。”
簡成希也露出了微笑來：“嗯，明天你組織一下人，我帶你們去山上采摘一些回來，我們可以試試看。”
緋雲立刻應著了。
她激動的也有些坐不住，看向簡成希的時候，就發現簡成希已經在用筆開始規劃明天的行程和路線了，他做任何的事情都很有執行力，是很認真的性格。
哪怕。
他本可以不用這麼辛苦的。
室內暖黃的燈光落在他的時候，好像整個人都在發著光一樣。
這一刻。
緋雲想，他真的好像個救世主。
*
晚間。
厲淩風過來把老婆孩子接了回去。
簡成希看到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將軍今天吃我給你的糖了嗎？”
厲淩風淡淡的開口：“沒有。”
“不行，你必須每天都吃一點。”簡成希掐腰：“那是我給你精心準備的，其他人都沒有的，是我對你的關心呀。”
換做以前他都不敢這樣說話的。
但是現在膽子越來越肥了。
厲淩風開口道：“吃糖可以。”
簡成希驚喜的笑著說：“真的？”
“嗯。”厲淩風麵無表情道：“但是把粉紅色的包裝去掉，也不要再放那個吵人的玩具球。”
簡成希撇了撇嘴，小聲道：“難道你不覺得很可愛嗎？”
厲淩風撩起眼皮看他，反派架勢十足，男人修長的腿交迭，慢條斯理道：“如果你不希望整個地下城的零售店裡，所有的玩具球全部消失的話，我不介意你繼續買。”
“……”
魔鬼吧你。
嚶嚶嚶！
*
每天晚上回家吃飯都是簡成希最快樂的時候。
醫生今天又來串門了，她的月份更大了一些，進來的時候，簡成希正在做飯，他們家今天吃的是白菜燉肉和雞蛋麵，熱乎乎的，很適合冬天。
“好香啊。”醫生挺著肚子過來，後麵的副將扶著她：“老婆你慢點。”
醫生瞪了他一眼：“你彆煩。”
副將撓了撓頭：“是是。”
簡成希哭笑不得，看來副將大人的家庭地位是真的堪憂啊。
副將被老婆使喚也不生氣，他笑著對簡成希道：“那我去書房找元帥彙報點事情，你們聊。”
簡成希開口道：“你就把你老婆放心的交給我吧，我保證照顧的好好的。”
副將連忙應了一聲，行禮：“好嘞，謝謝夫人！”
醫生踹了他一腳：“少貧。”
副將快步走了，簡成希繼續煮麵，看她來了，就道：“還沒吃吧，留在這邊一起吃吧，我正好多做了一些麵。”
醫生在旁邊靠著櫃子說：“我沒什麼胃口，地下城那邊忙的要命，就是來找你要點酸果子嘗嘗。”
“醫館裡這麼忙嗎？”簡成希把櫥櫃打開，從裡麵拿出來兩罐：“這裡麵都是，你嘗嘗看夠嗎？”
醫生一邊接過罐頭，一百年說：“東城還好，東城這邊有你的果子店，大部分的人都在農場乾活，還算是有秩序，其他三個城已經快要亂套了。”
簡成希的動作頓了頓：“這麼嚴重。”
“這世道估計很快就要不太平了。”醫生一邊說，一邊用勺子挖了一個果子嘗到了嘴裡，她瞬間皺起了眉頭來：“怎麼比以前酸那麼多啊！”
簡成希疑惑的眨眨眼：“有嗎？”
“當然有啊。”醫生瞥了他一眼：“你不會沒發現吧？”
簡成希自己也嘗了一口，白皙的小臉上滿是無辜：“是有點酸，但也不是那麼酸吧。”
“你以前的果子可沒這麼酸。”醫生笑眯眯的說：“我記得你以前不能吃酸的，每次我來你這裡，都還嫌不酸呢！”
簡成希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說：“真的嗎，我感覺沒什麼區彆。”
醫生一邊吃果子一邊開口道：“可真羨慕你，什麼都能吃，這是彆人送給我的茶，說是外星進口的，我喝不了，我一聞就想吐，給你了。”
是個包裝很精美的盒子。
簡成希不是很愛喝茶，但是看著蠻好看的，詢問說：“這是什麼茶啊。”
“誰知道啊。”醫生瞥了一眼禮盒：“聽說是什麼大補的吧，味道挺甜的，我記得你不是愛吃甜的東西嗎，你應該喜歡。”
簡成希拿了過來：“那好吧。”
他打開了盒子，裡麵是分裝好的花蕊片，一股子十分甜膩的味道直衝鼻子，他乾嘔了一下，差點直接吐出來了。
簡成希手一抖，一股惡心的感覺從胃裡湧上來，他立刻放到一邊：“好怪的味道，我也不喜歡。”
醫生愣住，看著他滿臉嫌棄的表情，遲疑的說：“雖然我也吐了，但你不至於吐吧？”
簡成希擺擺手，清秀的小臉上第一次帶著嫌棄，老實巴交的說：“不知道，反正怪惡心的，你拿去送給彆人吧，我喝不了。”
……
廚房熱氣騰騰的。
陷入短暫的寂靜。
醫生木愣愣的看了他好久，終於忍不住的開口道：“你不對勁。”
簡成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