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原本是解釋。
可是當話音落下後,小家夥的眼眶卻好像在瞬間紅了,他緊緊的攥著雷蒙的衣裳,就好像是要被拋棄的小可憐一般。
雷蒙愣住了。
莫名的,他忽然想起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次他曾經在家族聽人提起過,厲沉的童年並不是非常的美滿,他的腿傷也是在那個時候留下的殘疾,不僅如此,當年他的爸爸甚至想要丟下他和年幼的妹妹走掉,也許現在已經長大了,也許那早已經是過去。
可是曾經被拋棄的陰影卻一直埋藏在他的心底沒有褪去。
易感期的獸族會出現返祖的現象,不止是身體,甚至包括心理和思想,都有可能出現很大的變化。
這個時候是他們最脆弱的時候。
也就是說,他們不願意麵對的,最深藏的情緒,越是會在這個時期出現。
雷蒙回過神,看著麵前的小孩子,他的眼底寫滿了害怕和不安,甚至渾身都有些輕微的顫抖,這種情緒深深的刺痛的了他的心,下意識的將人摟在懷裡,低聲道:“我沒有走,隻是部隊有事要處理,我們一起去吧。”
懷裡的小孩子似乎聽懂了,輕輕的點頭。
雷蒙鬆了口氣,將人抱了起來。
這是他第一次學著怎麼照顧小孩子,家裡沒有適合小孩子穿的衣裳,所以隻能找了寬大的外套將人包了起來,抱在懷裡出門。
在這個過程中,厲沉一直依偎著他。
雷蒙收拾東西的時候,還看到了厲沉的通訊器也在亮著,介於他現在沒有辦法處理消息,應該是實驗人的人發來,便打開準備幫厲沉請假。
卻不想——
米婭的消息彈出來,開口說:“所有的數據都已經通過了,老大你可以放心的享受今天的結婚紀念日啦,你也真是的,怕今天設備有問題打擾你們的結婚紀念日,這幾天一直通宵加班,趕緊好好休息吧~”
清晰的通訊字跡出現在浮光屏幕上。
雷蒙看著目光閃了閃。
昨天晚上厲沉忽然說要加班爽約,還以為是覺得他沒有工作重要,也沒有把他們的結婚紀念日放在心上。
原來……
是為了更好的一起過紀念日才這樣拚命工作的嗎?
如果不是因為易感期,自己恰好能看到,那個總是沉默寡言的人,可能又不會把這些默默的付出說出來吧。
雷蒙的心瞬間軟成一片。
身旁的小家夥依賴的靠著他,小小的身軀格外的柔軟。
雷蒙摸摸小家夥的腦袋,聲音蠻是溫柔:“走吧,帶你去我平時工作的地方。”
*
軍方
訓練場
當守衛員看到少將大人的懷裡抱著個很小的孩子時愣了愣。
雷蒙看到他仿佛見了鬼的眼神有些無奈,但還是神色自若的進門了,迎麵是艾爾走了過來,他在看清了人後瞪大了眼睛。
艾爾驚呼一聲:“這誰啊?”
雷蒙抱著懷裡的人,皺眉道:“小聲一點,他在睡覺。”
易感期的獸人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沉睡。
因為他們需要補充體力和精力來渡過這難熬的時間。
雖然雷蒙包的很嚴實,可是艾爾還是看到了那張清秀白皙的小娃娃臉,可愛的不行。
艾爾指著他,有些結巴的說:“你什麼時候有弟弟了?”
雷蒙解釋說:“這不是我弟弟。”
“那……”艾爾的表情更誇張了:“你背著嫂子有外遇,這是你的私生子?!”
周圍人的目光都看了過去。
雷蒙差點被他氣笑了,抬腳踹了一下:“說什麼呢。”
艾爾躲了過去,剛要說話。
雷蒙的表情嚴肅了一些,他抱著懷裡的人,聲音溫和又平靜的說:“這是厲沉。”
艾爾先是頓了頓,接著才像是見了鬼一樣,聲音都結巴了:“厲,厲沉?!!”
就算是打死他也很難相信好嗎。
那個聞名宇宙,享譽全國的天才機甲師,那個平時日格外的清冷高傲,完全情緒不外露總是很穩重的人,怎麼會是這個黏在懷裡睡覺的小男孩呀!
雷蒙點了點頭,他一邊朝裡麵走,一邊道:“嗯,他是獸族,易感期到了,如果不是因為今天的考核需要,我也不會帶他出門。”
艾爾有些驚歎道:“我隻是在傳說中聽說過。”
雷蒙側目對他說:“這件事情不要外傳,我現在要帶他過去,你去幫我準備兩件孩子的衣服。”
艾爾:“……”
感情告訴他是為了使喚他啊喂!!!
*
午後
軍部的訓練正在進行,已經接近尾聲。
雷蒙一直在指揮室透過水晶回傳回來的畫麵給每個考核的新兵評分,他將懷裡的人抱在懷裡,一直有好好的照顧。
艾爾從外麵回來帶回了幾套兒童穿的衣服。
雷蒙抱著懷裡的男孩,低聲詢問道:“喜歡哪一件?”
懷裡睡的昏昏沉沉的男孩抬頭,看向衣架的時候,就在雷蒙以為他會選擇自己喜歡的衣服時,他的目光落在了衣架旁邊的角落。
那是一個玩偶。
很普通的小玩偶,買衣服的贈品。
可是厲沉卻看了好久。
雷蒙試探的說:“你喜歡那個嗎?”
懷裡的男孩沒說話。
雷蒙直接邁步走過去講玩偶拿起來放到了他的手裡:“是這個嗎?”
厲沉輕輕的點頭,他稚嫩的小臉上目光專注,黑黝黝的眼睛在拿到玩偶的時候亮了起來,眼底似乎輕輕的浮現出笑意。
雷蒙忽然回憶起,從前厲沉告訴過他。
在他年幼的時候,居住的地方是地下城,那時候家中的條件不好,剛懵懂知事的年齡,彆的孩子還在父母的關愛中長大的年齡,而他卻隻能帶著妹妹每天上山摘果子,就連腿也是那個時候摔斷的。
這種小孩子才會玩的玩偶。
是那時候貧苦的孩子不曾擁有的。
想到這裡,雷蒙的心疼了疼,他抱著懷裡的人,輕聲說:“你喜歡的話,我們一會再去買。”
厲沉窩在他的懷裡依偎著他,將小玩偶也抱的緊緊的。
不僅如此。
雷蒙對一旁的艾爾吩咐說:“再去買一些小孩子喜歡吃的零食和食物過來,算了,不要去外麵買,把營養師喊來,做一些滋補的食物過來。”
艾爾:“……”
你們倆感情好純純使喚我啊喂。
雖然心中吐槽,但是艾爾的執行力還是很高的,剛離開沒多久,外麵傳來維奇的聲音:“少將,醫務長來了。”
雷蒙側目看著門扉處,開口說:“他來乾什麼。”
維奇還沒說話呢。
外麵傳來了一道年輕的男音,聲音格外的溫柔體貼:“是這樣的少將,我聽說您今天的考核在家裡來晚了,而且又在營養師那裡聽說您要了一些補身體的食物,想著您是不是身體有哪裡不舒服的,所以想過來給您檢查一下。”
雷蒙立刻道:“不必,我身體沒問題。”
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
醫務長卻依舊不放棄:“還是讓我進去給您檢查一下吧,不然我們也比較擔心……”
他的話音落下。
也許因為是陌生人的緣故,也可能就是天性排斥的緣故。
在雷蒙懷裡的男孩小手緊緊的攥住了他的衣裳,臉上劃過些不安,身子依偎著他,甚至往他的外套裡埋了埋。
雷蒙看到他害怕了,眉頭皺了皺,直接側目開口對著門扉說:“不用進來,我的身體沒有問題,點營養餐也是因為我老婆想吃,所以給他補補而已。”
門外的聲音瞬間安靜下來。
“我老婆不喜歡有人打擾。”雷蒙的聲音幾近冰冷無情:“請回吧。”
醫務長的臉瞬間煞白。
門外的維奇輕輕的笑了笑說:“請回吧。”
醫務長的身子似乎都有些抖,他尷尬的露出了笑容說:“好。”
維奇主動說:“我送您。”
醫務長點了點頭,還沒走幾步,就聽到維奇說:“可能有些失禮,隻是這兩天少將的夫人身體有些不舒服,他也是因為擔心夫人所以脾氣有些不好,您請不要介意。”
有了這個解釋,醫務長的臉色更差了,他輕笑說:“是嗎,平時都不怎麼看到他們在一起,我還以為……”
“他們夫妻關係很好喔!”維奇的笑容很大:“少將和夫人年少就相識了,兩個人也是自由戀愛在一起後結婚的,夫人也是少將追求了很久才追到手的呢!”
醫務長安靜的聽完了話後,他終於垂下了臉來:“原來是這樣。”
維奇主動道:“麻煩您回去跟營養師說一下,準備兩個人的餐喔,不然少將肯定會因為擔心夫人,自己都忘記吃飯的。”
殺人誅心。
再也沒有比這更絕的了。
醫務長的臉色很差,隻能強行露出笑容來:“好,好的。”
……
另一邊。
利用休息的時間替厲沉換了一套衣服後,總是昏昏沉沉睡眠的男孩子似乎有了一點活力,他已經慢慢的沒有早上那麼脆弱了,現在隻要雷蒙在他的視線裡就可以很安穩的自己待著。
雷蒙在處理新兵的考核文件時,怕他無聊,給了他一本畫冊讓他玩。
室內很安靜。
處理公務的時候雷蒙總是擔心厲沉,可是小小身軀的男孩很懂事的翻著畫冊,用筆在上麵寫寫畫畫,顯得格外的認真。
雷蒙處理完公務後走了過去,有些好奇的說:“在畫什麼?”
厲沉的小手將筆放下。
雷蒙低頭,發現了空白的畫冊上,居然畫著兩個人,金發的小人牽著黑發的小人在一片草坪下麵,兩個人的身影靠在一起,格外的溫柔,和諧。
畫的方法有些稚嫩。
可是卻看的出來很溫馨。
雷蒙輕輕的笑了笑,他詢問道:“這是我嗎?”
年幼的小男孩點了點頭。
雷蒙又指了指另外一個小人,詢問說:“那這個呢,這是你嗎?”
厲沉輕輕的應了一聲。
雷蒙看著畫冊上的圖案,心似乎在瞬間柔軟了下來,他開口說:“這副畫是什麼意思呢?”
厲沉指著上麵的畫,白皙的小手格外的稚嫩,他的聲音低低的,有些輕,易感期讓他的體力很差,有些笨拙,但說的卻很認真:“你……我”
雷蒙側目看他,和那雙乾淨清澈的眼眸對視,那一刻他在那雙眼睛裡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厲沉的聲音奶聲奶氣的,輕聲說:“一直在一起。”
空氣似乎在這一刻凝固。
雷蒙英俊的臉上表情有那麼瞬間的呆滯,但是緩緩的,他的眼底浮現出笑意來,格外溫柔的吻落在男孩的額頭上,非常的鄭重又認真,他說:“好。”
*
幾日後
厲沉的易感期結束了。
一切恢複正常後的獸族對易感期的記憶幾乎是消失的,在發現了家裡出現的小孩子的衣裳,還有很多玩偶和零食的時候,厲沉清冷平靜的臉上難得出現一絲裂痕。
雷蒙從床上坐起來,從後麵摟住他說:“結束了?”
厲沉看著臥室裡的這些東西,揉了揉眉心道:“這都是什麼?”
雷蒙的臉上勾起了一抹笑容來,他的腦袋擔在厲沉的肩膀上,慢條斯理道:“都是你易感期的時候喜歡的東西。”
厲沉看著桌子上。
雷蒙開口幫他說:“那個玩偶是限量版的,後來我還帶你去遊樂園又抓了幾個,還有那個小汽車機甲模型也是我們抽獎中的,還有那個棒棒糖也是你喜歡的……”
越說越離譜了。
厲沉想來冷靜的麵色改了改,他的耳朵都有些紅了,開口說:“我才不喜歡這種東西。”
雷蒙挑了挑眉。
厲沉側目看他,解釋說:“易感期的時候會出現返祖現象,有些性格會比較稚嫩和沒有理智,都是假的,你不要當真。”
雷蒙看著他有些羞惱的臉,隻覺得這樣的老婆也很可愛,點了點頭說:“嗯,我知道,假的。”
厲沉一看他這模樣就知道沒信自己的話,直接踹了他一腳。
……
家裡的一些東西幾乎在整個下午就被清空了,厲沉不太能接受這些幼稚的小玩意,就好像隨時隨地提醒他的丟臉一樣,都整理乾淨了。
晚間。
雷蒙從外麵回來的時候,臥室又恢複了整潔,隻有書房的燈亮著,厲沉應該在處理這幾天耽誤的共事。
燈光昏黃溫暖。
雷蒙有些無奈的聳肩,剛打算接受老婆真的不喜歡這些時,目光卻頓住了,他在桌子的一角看到了一冊被端放著的畫冊,走過去打開畫冊,裡麵隻有一張畫,就是金發的小人牽著黑發小人的手的兒童簡筆畫。
當時年幼版的厲沉很認真的說:“要一直和你在一起。”
畫冊的位置其實很顯眼,如果丟掉那些糖果的時候,是絕對不會漏掉這本畫冊的。
可它還在。
雷蒙想起白天的時候,厲沉曾經說:“那些都是返祖時受到的影響,都是假的。”
所以要丟掉。
隻有這本畫冊還留著。
所以那些丟掉的都是假的,隻有這本畫冊的東西,不是受到的影響,是真的。
雷蒙拿著畫冊,他轉身看了一眼身後的書房,碧綠色的眼眸漸漸浮現出溫柔的笑意來,他的老婆,還是一如既往的藏得住心事和情感內斂啊。
……
半小時後。
從書房出來泡茶的厲沉,發現浴室有水聲,雷蒙應該回來了正在洗漱,臥室的燈是開著的,那本畫冊敞開的放在桌子上,旁邊還有一支筆。
厲沉有些好奇的走過去,拿起了畫冊。
金發小人和黑發小人手牽手的簡筆畫旁邊還有自己年幼形態時寫著的有些稚嫩的,歪歪扭扭的字寫著:一直在一起。
隻是簡單的一句話,過於內斂,蘊含了太多沒能言語的話。
是他內心最深處的期盼和對雷蒙一直沒能說出口的情感。
而不知何時,在那有些過於孩子氣的字下麵,不知何時多了一行蒼勁有力的字,清晰又醒目,就像是看穿了他過於笨拙的話語下麵沒有言語的心,溫柔而堅定的回應:
“厲沉,我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