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碎碎乖巧的搖了搖頭,奶聲奶氣的說:“沒有。”
“要小心一點哦,湯很燙的。”簡成希鬆了一口氣,他把碗拿過來說:“碎碎先吃飯,爸爸給你放到那邊吹一吹就不燙了。”
厲碎碎說:“爸爸也吃。”
簡成希溫聲說:“你們吃,爸爸馬上就來。”
他一直有在照顧兩個孩子,哪怕他們做錯了事情,也不是毫不猶豫的打罵,他是那樣的溫柔,耐心。
厲碎碎正看著。
對麵的小女娃聲音響起,她說:“姐姐,你怎麼哭了。”
厲碎碎愣了愣,她的睫毛顫了顫,自己也有些不敢置信的用手抹了一把臉,摸到了水痕,她哭了。
簡成希從外麵回來說:“怎麼了?”
小女娃指著她說:“爸爸,姐姐哭了。”
簡成希有些驚訝的回頭,對上了厲碎碎通紅的眼眶,他莫名一怔,遲疑的說:“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一邊說著,他用手放在她的額頭上幫她量體溫。
簡成希自言自語的說:“沒發燒啊。”
厲碎碎低垂下腦袋來,她用手擦去眼淚,低聲說:“我沒有不舒服,我隻是……我隻是想起了自己的爸爸。”
簡成希試探的說:“是你去世的父母嗎?”
“難怪你那麼難過。”簡成希恍然大悟,但是看著哭泣的女孩子又有些心疼,他說:“你也彆太傷心了,逝者已去,你要保重好自己才對。”
厲碎碎抬頭看著他,輕聲說:“謝謝你。”
簡成希露出了笑容來:“這沒什麼,你們倆兄妹也不容易,年紀輕輕就沒了家,日子肯定過的很難吧?”
一邊說著。
簡成希到裡麵盛了兩碗湯來,他說:“你們在這裡,我沒有什麼好招待的,但是飯肯定能讓你們吃飽,出門在外的,身體最重要的了,哪怕你們父母不在世,要是看到你們這樣心裡肯定也不好受。”
厲碎碎有些愣怔的看著他。
簡成希把湯放到她的麵前,這才輕聲道:“你的頭發要不要紮起來?”
厲碎碎想到自己的發還散在身後,明明她其實壓根就不在意自己的形象的,可是在簡成希的注視下還是莫名有些在意,有些窘迫的說:“我……”
簡成希主動說:“我的女兒有皮筋,你等著我給你拿。”
裡麵的櫃子裡有厲碎碎的皮筋。
她看過去,發現櫃子裡不止是皮筋,還有各式各樣的頭花,有些都是自己做的,雖然並不是很珍貴精美,但是足以見得其用心和珍貴。
厲碎碎莫名看的有些出神。
簡成希拿過來說:“需要我幫忙嗎?”
厲碎碎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簡成希拿起梳子幫她講頭發挽起,他的動作很紳士溫和,輕聲說:“雖然我不是專業的理發師,但是我經常會幫女兒紮頭發呢,你看紮成這樣的話還行嗎?”
厲碎碎站在了室內唯一的鏡子前。
鏡子裡的她紮起了漂亮的馬尾辮,就像是年幼時無數次,她曾經幻想著,爸爸也會和其他的家長一樣替她梳頭發。
那時候她還小,不會紮頭發,總是頂著亂糟糟的發型。
她是多麼期望爸爸可以看看她。
年幼時未能達成的心願,卻在這一天圓夢了。
簡成希說:“是不是紮的不太好,要不……”
“很好!”她轉過頭有些急切的打斷他的動作,但是很快又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為過激了,有抿了抿唇道:“我很喜歡。”
簡成希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這頓飯是他們家第一次這麼多人一起吃。
外麵的雷聲轟鳴。
待雨下的沒有那麼大的時候,簡成希帶著孩子上樓睡覺,隔著半個樓梯,厲碎碎和厲沉都能聽到他們交談的聲音從樓上傳來:“然後小豬就躲進了房子裡,他哭喊著說,大哥救命呀,大灰狼來抓我啦!”
厲碎碎稚嫩的笑聲響起:“好笨的小豬。”
簡成希的聲音是那樣的溫柔,他笑著說:“豬老蓋起了磚瓦房,風雨不催,大灰狼就拿它們沒有辦法了。”
厲碎碎有些感慨的說:“磚瓦房真好。”
簡成希點了點頭,他樂觀的安慰孩子們說:“對,以後有錢了,我們也蓋一個更好的,不漏雨的大房子。”
厲沉的聲音低低的響起說:“房子最好有機關,這樣可以打大灰狼,也不怕危險了。”
簡成希笑眯眯的說:“那爸爸可沒有這樣的天賦,到時候的話隻能靠小沉設計了。”
厲沉應了一聲說:“我會努力的。”
厲碎碎的聲音接著響起來說:“爸爸,那到時候是不是要花很多錢呀?”
“沒關係的。”簡成希的聲音低低的響起:“爸爸現在賣果子可賺錢呢,等爸爸努力努力,肯定沒幾年就能住上。”
溫馨的聊天聲音不時的傳來。
待厲碎碎睡著了後,簡成希帶著兒子到樓下按腿,厲沉的腿一直都是他帶著按摩疏通經血的,他的動作很熟練,一邊動作一邊詢問說:“會痛嗎?”
厲沉輕輕的搖了搖頭。
簡成希鬆了一口氣說:“那就好,痛了要和爸爸說。”
厲沉應了一聲。
他在做這些的時候,不遠處穿著黑色製服的高大男人就站在窗畔看著。
簡成希看孩子的身上有些單薄,想起來了:“小沉在這裡等一下,爸爸去樓上給你拿外套。”
厲沉點了點頭。
等簡成希離開了,厲沉側目看向窗畔的人,他的小臉上一片認真,哪怕年齡還小意見很有氣勢:“如果你要是想要做什麼壞事的話,我們家的錢在櫃子裡,你們拿了就走吧。”
……
室內沉寂了片刻。
厲沉和厲碎碎對視了一眼。
在年幼的厲沉警惕的目光中,他走了過來,幼年厲沉警惕的看著他。
成年的厲沉垂眸說:“你的腿,他每天都幫你揉嗎?”
幼年厲沉充滿了防備:“跟你有什麼關係。”
“這條腿治不好的。”成年的厲沉垂眸說:“等你以後長大了換機械腿。”
幼年厲沉的拳頭緊了緊,他的抿了抿唇,有些倔強的說:“爸爸說我的腿會好的!”
外麵的雨聲震震。
成年的厲沉垂眸說:“是嗎?”
樓上有腳步聲下來,簡成希疑惑的看著他們說:“怎麼了?”
厲沉搖了搖頭說:“我就是想看看他的腿。”
“哦,這孩子是不小心摔的。”簡成希輕輕的笑了笑說:“但是我們已經在想辦法治了,聽說天空城有個很厲害的醫師叫米拉傑,以後我們會去那邊再看看的。”
厲沉有些意外的看向他。
他所在的世界,從摔下山坡後,爸爸就跟人私奔跑了。
他的腿根本沒有人管過。
簡成希把厲沉抱回樓上,這才拿著唯一多餘的被子下來,他遞給兩個人說:“沒有更多的了,你們將就一下吧,不好意思啊。”
兩個人接過了被子,卻沒有動。
簡成希疑惑的說:“怎麼了?”
厲碎碎拿著被子,她的臉垂了下來,低聲道:“你為什麼這麼相信我們?”
簡成希沉默了片刻,接著,他輕輕的笑了笑說:“這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就是看到你們倆的時候,覺得莫名的很親切,說起來不怕你笑話,我總覺得……你們跟我的兒子女兒挺像的,所以我就……”
外麵的雷鳴震震。
厲碎碎低下頭來,在袍子裡的手不自覺的握緊。
簡成希連忙說:“害,不說這些蠢話了,我家女兒也很怕打雷的,我得趕緊回去看著點了,你們也早點休息吧!”
他說完後就上樓去了。
有些脆弱但是堅韌的背影是最後的餘暉。
厲碎碎和厲沉目送他離開,兩個人對視了一眼,誰都沒有說話,最後,還是厲碎碎坐了下來,她將臉埋下,好久才重新抬起,手有些懷念的撫摸過被子,輕聲道:“爸爸……”
*
第二日
樹屋的清晨。
簡成希起床後下樓發現客廳已經沒有人了。
他走過去,隻看到那疊的整整齊齊的被子上放著一枚小小的硬幣,翻過硬幣後,那背後刻著龍飛鳳舞的字跡:厲。
……
多年後
帝國的年會宴盛大而熱鬨。
幽靈厲碎碎和厲沉有些疑惑自己為什麼出現在這裡,四周是繁華的大街,地下城和天空城的並肩和睦的走在一起,是他們沒有見過的帝國。
雖然很奇怪,但是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薄弱了,她握了握手,她可能很快就要消失了。
忽然——
不遠處傳來交談的聲音。
簡成希一家出來逛街,今年特彆熱鬨,幾個孩子都成家了,一大家子熱熱鬨鬨有說有笑的走著,路過拐彎路過的時候。
有兩個穿著鬥篷的孩子與他擦肩而過。
簡成希忽然頓住腳步。
很多年前那個異樣的感覺又來了,他忽然回頭,追了幾步開口說:“你好,不好意思,請問你……”
穿著鬥篷的孩子渾身僵住。
她們回頭的時候,另一邊的一家人也回頭了,幽靈厲碎碎看著不遠處的自己,她站在陽光下,身邊是一群繞環的親人,正笑的十分開心,她們長的一模一樣,似乎感受到了目光,她側目看了過來。
簡成希的聲音在旁傳來:“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幽靈厲碎碎抿了抿唇,渾身抖了抖。
她剛要轉身,簡成希卻握住了她的手,雙手交握的瞬間,兩個人都愣了愣。
鬥篷沒有掀開,也沒有看到臉。
她卻聽到簡成希的聲音有些遲疑的說:“碎碎?”
厲碎碎渾身一顫,不敢置信的看向他:“你……你怎麼認得出來?”
陽光下簡成希抬起臉,他看著他,輕輕的笑了笑:“傻孩子,你是我的女兒啊,你們的氣息都是一樣的,我怎麼可能認不出來你。”
厲碎碎的眼淚瞬間滑落下來。
莫名的,一直以來的怨恨在這一刻仿佛煙消雲散,她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她還想再多待一會,多留的久一些,可她和厲沉的身體已經接近透明幾乎看不見了,隻有簡成希卻依舊能看見她,在她晃神的瞬間,將人緊緊的拉進懷裡,他說:“彆哭。”
厲碎碎被他抱著,感受著他的體溫和氣息。
那一瞬間,莫名的,眼淚輕咳落下,她埋在他的肩膀像個小孩子一樣哽咽的哭著。
簡成希拉住一旁厲沉的手,顫抖的說:“你們是不是……從上輩子的時光縫隙過來的?”
厲碎碎的手幾乎已經看不見了,她隻能點了點頭。
簡成希卻依舊緊緊的抱著她和厲沉,陽光落下來,他的聲音溫柔,輕輕的說:“謝謝你們來看我。”
厲碎碎幾乎泣不成聲。
簡成希摟著她和厲沉,這一刻他心痛萬分,眼淚也落了下來,沒有任何的父母看著孩子在麵前消失還可以無動於衷。
可在這時候,厲沉卻抬手,他想幫他擦去眼淚,內斂的男孩格外的溫柔,隻是他不擅長表達,怎麼擦都隻能穿過去,他的手已經完全透明了。
簡成希落著眼淚:“小沉……”
厲沉卻隻是平靜的看著他,他說:“爸爸,謝謝你。”
在最後快要消失的時候,她也緊緊的抱著他,但是這一刻,她卻露出了笑容來,輕聲道:“爸爸,我們很快就會再見了。”
一定會再見的對嗎。
很快就會再見了。
你要等著我。
不管是下一世,還是另外的世界,我都還想做你的女兒,和哥哥一起,我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