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公公已經過世,她的丈夫失了勢又孱弱,而在萬神闕的時光,現在回想起來就如隔世一般。
直到那一天,銀發紅瞳的孩子叩響了軟禁她的房門。
“稟報師父,我找到母親了。”
那是她失蹤多時的長子,後來的相彆辭。當然,那時候她還不知道他叫作什麼。相彆辭的名、字包括小名,都是師父起的。
母子重逢,她的臉上卻沒有歡喜,隻是戰栗著發出悲泣。
男孩的背後有一個影子,一縷沒有實體的分魂。但僅僅一縷分魂,就給了她不下於當年棲姬的壓力。
“夫人,我們來做個交易吧。我拯救你危在旦夕的家人,你替我解開封印,拯救我的同伴。”
那分魂自稱十纓,是撿到她兒子的人,相彆辭的師父。同時也是……被封印在天京舊址中的太古大魔。
琅華八姓是天人後裔,天人與天魔爭鬥了萬年,最終落得兩敗俱傷。天底下最不可能與太古大魔做交易的,就是琅華八姓中人。
她想也不想就拒絕了十纓。
從頭到尾,那個銀發的孩子都很安靜,像一個漂亮的傀儡。
十纓笑了,他的聲音同他的形體一樣縹緲:“真的想好了嗎?不要我出手的話,所有你在意的人都要走上絕路。”
太古大魔的分魂揚手畫出一道水鏡,給她看她家人此刻是何等模樣。
她的丈夫,兒子,女兒,都已經虛弱枯瘦,憔悴得她都要認不出來了。
琅華地通往外城的車道上,有人截下了他們一家試圖外逃的車馬。攔路的是個豐神俊朗的少年,她想起來了,是當年在她麵前自刎的明二小姐的弟弟。
相愛的人常常分開很遠,仇人卻總是能不經意間遇見。
“你們逃什麼逃?”少年高聲叫道,“我不過是要你兒子做我的侍從,又不是吃了他,你居然要跑?”
相重閣摟緊自己的兒子,眼中恨火欲噴:“你當我不知道你心裡打的什麼主意?你們明家的邪術,會毀了我的兒子!你們已經害了我的女兒,還不放過我的兒子。”
渡血延命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是個秘密,此時的這位明公子,其實也並不知情。明則蕭安排相重閣的兒子替他醫治禍血,明麵上隻說了指給他做奴隸,讓他出一口惡氣。
他毫不相信,無動於衷:“我害你的兒子做什麼?你逼死了我的姐姐,我現在隻是要你的兒子給我做供我踩踏上馬的奴仆,已經是便宜了他呢。”
水鏡的另一端,南芷看著她的丈夫被拖出來痛打,兒女被邪術折磨得哭泣,指甲全數掐斷在手心裡。
十纓戲謔地笑著,雙手卻穩穩地捂緊相彆辭的眼睛。
水鏡中,明小公子搜刮著相重閣的護身法器,那些都是南芷留給他的東西。
“這是什麼玩意兒?怎麼看起來有股不祥之氣,不像是仙家之物。啊,難道是魔門的東西!是你們叛入魔道的證據!”少年的聲音一下興奮了起來,“快給我打開,等我確認了,拿回去找人治他們的罪!”
隔著一麵水鏡,隔著百裡之遙,南芷與相重閣同時變了臉色。
那是鬼種!
魑魅家的水鬼把它丟給了南芷,南芷一直試圖將其封印。可自從她被明煥所縛,它就脫離了她的掌控。
“不……不!”南芷驀地尖叫起來,容顏淒厲如死。
相重閣撲上去想要搶奪,但為時已晚。
鬼種掙脫了封印。
那是不是偶然?
如果沒有人碰巧觸動鬼種,後來的一切是不是不會再發生?琅華地也就不會……變成一座鬼城。
隻是一場陰差陽錯。
南芷思來想去無數次,都沒有答案。
不過後來她就不想了,因為她開始不在乎。
那一刻,十纓也因著突如其來的變故,震驚之下鬆了手。相彆辭偷偷睜開眼睛,從他指縫裡照見了那麵水鏡。
然後看見了地獄的景象。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一隻小凶許(.ω.) 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