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九一早,搖光便被一大堆丫鬟婆子和喜娘拽起來沐浴焚香,梳發上妝。
細細地絞了麵,而後一筆一筆慢慢勾勒出極致的美,貼金鈿,描秀眉,抹紅唇,淺敷胭脂深著黛。
選了盛安最有福運的誥命夫人做梳頭娘子,拿著玉梳,緩緩梳過如墨如瀑的秀發。
一梳梳到頭,二梳梳到尾,三梳梳到白發與齊眉。
往後便再不能梳少女的發髻,一頭青絲一點一點細細盤了起來,綰做鳳翎髻,再戴上纏金繞赤的九尾鳳冠。
髻後簪了足足十二支鳳銜珠,垂直肩後,步伐緩緩一動,便微微搖晃,而後便是流光溢彩,極儘奢靡的精致華貴。
玲瓏帶著四個丫鬟小心翼翼地捧出嫁衣,據說在昭安二年,洛衍書便差內務府尋了最好的布料最巧的繡娘著手開始做這大婚的後服。
是灼灼華華極儘濃烈的最純正的紅,每一寸,都恰到好處地貼合了搖光的身段,交領廣袖,極長的裙擺,逶迤了一地,曜曜金線,是鳳,是雲,是山河。
搖光看著鏡子裡的這個女子,竟然覺得有些陌生,她知曉這副皮囊是美的,卻從未想過會美得這般凜冽,這般奪人心魄。
洛衍書,應當會歡喜吧。
屋內的所有人,瞧著這個女子,一時間竟快忘了呼吸,這世上向來是不缺美人的,這盛安更是不缺美人,可是她們這一生中也唯有這一次發自內心的臣服,覺得這個女子便應當是那個母儀天下的女子。
像是與生俱來的使命。
吉時到,使節持金節而至,奉迎皇後。
十六人抬鳳輿,百人儀仗,浩浩蕩蕩,使節宣立後製文,讀冊文寶文,授金冊金寶,三跪三拜,於吉時上鳳輿,直向朱雀門。
入朱雀門,再入太和門,停於太和殿下。
太和殿下,站著朝臣,站著宗親,還有大楚的帝王,她的洛衍書。
他一襲紅袍玉冠,金線袖著龍紋,他甚少著這般妍麗的衣裳,襯得他冷豔的容顏愈發不可一世的耀眼,長身玉立,是天下最好的兒郎。
她下了鳳輿,一步一步走向他。
她看著他,滿眼歡喜與驚豔,她看著他,看到了他滿眼的歡喜與驚豔。
“兩儀既定,陰陽斯位,令起太極,而登淑懿,從者如流,歸於龍樓,帝後既成,福同天地。”
禮樂起,宗正唱詞,帝後並肩,拾階而上,一步一步走向太和殿,走向這天下至高權力的存在。
當他們終於站上了那處最高的地方,回身而看,眾臣俯首,皆拜於他們腳下,整個皇城皆臣服於他們,整個天下亦臣服於他們。
而他們身邊並肩站著的是他們今生摯愛之人。
“奉迎禮成,行合巹之禮。”
“合巹禮成,行朝拜之禮。”
“朝拜禮成,行祭神之禮。”
“禮畢,帝後歸殿。”
天家的婚禮,向來與凡俗人家不同,極儘繁瑣複雜,一舉一行動輒關係皇家顏麵,出不得一絲一毫差錯,冗長又累贅。
直至歸殿的時候,已是酉時末。
宮人們引著帝後坐上了龍鳳喜床,麵向正南方天喜方位,又行了坐帳禮,方才作罷。
所幸這是天家,沒那些個民間的鬨洞房吃酒宴的習俗,不然不知還要鬨到幾時去了,宮人們還欲再伺候,洛衍書卻不耐煩地皺了皺眉,小橙子和玲瓏很有眼力見兒的忙呆著宮人們退下了。
“左右宮裡又沒有個彆的主子娘娘,陛下與殿下說什麼便是什麼,兩位主子高興才是正理,彆弄些彆的有的沒的惹了主子們厭煩,可明白?”
宮人們大抵也明白了,忙福身稱是,便守在門口等著伺候了。
殿內處處都是紅彤彤的一片,皆是龍鳳呈祥的裝扮,搖光坐在喜床上,微微低著頭,竟然不敢去看洛衍書。
洛衍書坐在她旁邊,卻是直勾勾地瞧著她。
她向來是美的,美得自然又純粹,平素裡大氣華然,隻每每被他欺負時是誘人的嬌媚,而今日她卻美得格外不一樣。
她鮮少做這般華麗又細致的打扮,可如今這一打扮,竟美得讓人無法移目。
他的搖光,自然是天下最美的女子。
搖光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頭低得愈發低了:“你瞧我作甚。”
“你好看,我便多瞧瞧你。”洛衍書說著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抬起了她的臉,“你這般好看,低著頭作甚,莫不是害羞了?”
“誰害羞了,你何時見過我害羞了?”搖光被迫抬起頭,剛剛對上洛衍書的眼就慌忙避了開,臉卻不由自主紅了紅。
這一紅,便愈發嬌媚。
洛衍書勾了勾唇角:“我很多時候,都見過你害羞,比如你此時。”
“我未曾害羞。”
“那現在呢?”洛衍書說著一把摟住了她的腰,緊緊帶入了懷中,然後低頭吻上了她的唇。
他已經許久沒有碰過她,一觸碰到她纖細的腰肢,穩住她嬌軟的唇,便似久旱逢甘霖一般開始貪婪地索取。
他撬開她的唇齒,吮吸著她的香軟,手開始不自覺地遊走,呼吸慢慢變得急促又沉重,肌膚也漸漸變得滾燙。
搖光被他吻得喘不過氣來,隻癱在他懷裡,似一灘水一般。
“洛衍書......嗯......唔......洛衍書......”
聲音嬌而媚,似拒實迎,洛衍書開始尋找解開這婚服的法子,奈何太瑣碎繁複,所幸直接用力,一把撕開了腰帶。
搖光一聲輕呼便欲推開他,卻正對上洛衍書墨色濃重的雙眸,他挑了挑嘴角,低沉著嗓子:“怎麼,皇後,可是對朕此舉有何不滿?若有不滿,朕可以現在喚宮人進來伺候,隻不知屆時皇後會不會愈發害羞。”
如今鬢發也亂了,衣裳也扯壞了,若讓彆人瞧見,她這臉卻是當真不要了,隻得忿忿地看著洛衍書。
她以為是凶惡的,實則卻是睜大了一雙杏眼,長睫忽閃忽閃,眸中盛滿春水,欲滴未滴,委屈卻又勾人。
“洛衍書,你欺負人。”
紅唇微啟,似埋怨,卻是動了情的嬌嗔,撩撥得人愈發想欺負她。
洛衍書心下一動,便又低頭吻住了她,吻得更急,更狠,一隻手摟得愈發緊,一隻手開始褪去她的衣裳,懷中人不安分的小小掙紮於他來講卻是另一番挑逗。
“朕便欺負你怎麼了?如今禮已成了,天下人皆知你是朕的皇後了,你逃不掉了,朕便是欺負你,也是要欺負一輩子的。”聲音喑啞,明明是霸道至極蠻不講理的話,卻莫名讓人動了情。
“洛衍書......”聲音低而媚,微微喘息著。
“我在。”
“我已是你的妻。”
那一句“我已是你的妻”,未曾得到言語的回應,接踵而來的是一波又一波熱切濃烈又纏綿繾綣的吻,一次又一次橫衝直撞放縱的貫穿,一整夜的紅帳疊浪春宵短。
“搖光,我要你。”
“搖光,從此,你便是我的妻。”
那一夜,守在崇華殿外的宮人們,什麼也不知道,隻記得他們主子要了四五回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