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整個皇宮來自整個盛安貴族圈都知道了, 這突然冒出來一個民間女子, 自稱是陛下的舊相好,還帶著傳說中的陛下的兒子找上門來了, 還恰好被皇後娘娘撞了個正著,要知道這個是帝後新婚頭一天啊。
嘖嘖嘖, 精彩, 他們最喜歡看這種戲碼了。
本來在陛下宣稱要空置後宮後, 她們感覺到十分失望, 平日裡宮裡們的娘娘們鬥最有意思了,現在宮裡統共就一位娘娘, 誰樂得看兩位主子天天甜甜蜜蜜恩恩愛愛?
結果沒想到突然就來了一出大的,還是個帶娃的,精彩, 有意思。
然而萬眾期待的正宮欺負外來小民婦的戲碼遲遲沒有發生。
鳳儀殿那位天天不住鳳儀殿, 據說是被陛下摁在崇華殿不準走了, 不過大堆大堆的補品還有綾羅綢緞倒是不斷地送入了鳳儀殿, 都是送給偏殿的那對母子的,皇後還特意下旨, 萬萬不可虧待了他們。
偏偏崇華殿正經八百的主子皇帝陛下,一點動靜也沒有, 也不去看看她們, 也不送東西, 連認與不認也不給個準話, 名分也沒有一個,就把人晾在那兒。
就隔了一個主軸路的距離,崇華殿裡每天甜甜蜜蜜,恩恩愛愛,鳳儀殿裡每天冷冷清清,淒淒慘慘。
雲扇兒抱著寶兒,看著那些堆都堆不下的賞賜,心裡沒著沒落的,是死是活倒是給個痛快話呀,這般晾著算是怎麼回事兒?
她入宮之前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她心裡再清楚不過了,洛衍書連她一根手指頭都沒碰過,而且當年她曾那樣陷害過長公主,而現如今長公主竟然搖身一變成了皇後。
所以她出現,就是為了找死的。
如果能用自己的死給寶兒搏一個前程,她也甘願了,那人許諾過她的,隻要她能夠把皇後拉下馬,讓陛下破了空置後宮的規矩,就保她的寶兒活下來,並且能夠順順利利長大成人。
她自己實在沒法子養活寶兒了,軍營裡,那不是人待的地方,她很多次都想死了算了,可是偏偏肚子裡又懷了孩子,好不容易討好了一個百戶,忍著折辱,勉勉強強生下來寶兒,卻差點保不住性命。
她這副身子已然破敗了,她也想明白了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可是寶兒何辜?她總得為他掙條生路。
就在她走投無路的時候,那人正好找上了她,將她安置在一個乾淨院落裡,還給她錢財,讓她好好把寶兒帶大,說總會有用到的這一天。
最初那人把計劃說與她時,她是不敢的,是怕死的,可是後來那人有一句話說得很對:“你這輩子已經在泥濘裡了,你還想讓你兒子同你一道在泥濘裡爛著麼?”
她不願,寶兒那麼乖巧,那麼聰明,怎麼能想她這樣過一輩子呢。
那人還對她說:“你就當你孩子的父親是天子,不是尋常富貴人家。尋常人家會直接將你亂棍打死,可是天子他得顧及自己的名聲,隻要事情一鬨大,他為了一個明君的稱號,不得不給天下人一個說法,是以必然不會太為難你。而後你隻需故意惹怒皇後,讓她遷怒於你,你再自裁,坐實皇後善妒的罪名便可,至於你的孩子,我自會安排妥當,若運氣好,能混個皇子當當,運氣不好,我也會把他送到老實人家安穩長大,往後是什麼出息,便憑她個人造化了。”
但凡她還有路,她便不會拿寶兒冒這個險,可是如今,她已然走投無路了,沒了那人的幫助,她與寶兒也是死路一條,於是索性賭上一賭。
可是她怎麼惹怒皇後呀?皇後根本沒有給她惹怒的機會呀。
那日在禦書房,她說話那般過分了,皇後還不動聲色,而如今,更是好幾日麵都見不著,她拿什麼惹怒皇後?
這麼多天過去了,她就這樣沒名沒分的在鳳儀殿住著,那兩位依然好得和蜜裡調油似的,再這樣下去,就算她沉得住氣,那人也會沉不住氣了。
雲扇兒看了看將將送來的補品,又看了看寶兒,狠了狠心,決定還是先發製人的好。
這邊雲扇兒急得不行,那邊崇華殿裡還在悠哉悠哉地過著小日子。
洛衍書當真整整三天沒有上朝,就纏著她,黏著她,白日裡兩人就倚著窗,聽著秋雨,砌壺茶,鬥著嘴,你氣氣我,我氣氣你,氣完了再腆著臉親兩口,一到了夜間就越發沒羞沒臊,連帶著崇華殿的下人都好幾夜沒睡好覺。
總歸兩位主子你儂我儂的,渾然不把那對母子當回事兒。
這日兩人醒來,已是辰時,並非休沐日,洛衍書不得不早早起床去上朝,因著起床氣,沉著一張臉,老大不痛快。
搖光則躲在被窩裡,看著他幸災樂禍的笑,洛衍書不滿地湊過來:“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小心朕回頭就納幾個妃子,讓她們天天到你這兒立規矩,讓你也睡不得飽覺。”
搖光卻渾不在意:“納,你快些納,左右我也覺得需要有人替我分擔一下重任,我這每天也太辛苦了些。我瞧著偏殿那位就不錯,你要不就先立了?還白撿個便宜兒子,多劃算。”
洛衍書白了她一眼,然後摸了摸她肚子,皺了皺眉:“朕每日耕耘得這麼辛勤,怎麼還沒動靜呢?”
搖光不由得紅了臉,嗔道:“這才幾天,能有什麼動靜,你可彆不要臉了。”
洛衍書不耐煩地皺著眉:“真慢。”
“......”搖光覺得自己一時也沒什麼好說的,“得嘞,您快去上朝吧,彆回頭又給我安個蠱惑君王不早朝的罪名。”
“那你親我一下,你親我一下我便去早朝。”
“不要臉。”
洛衍書恍若未聞,隻把臉湊了過來,外麵的內侍已經催得急了,搖光拗不過,隻得抱著他的臉吧唧親了一口。
洛衍書這才心滿意足地理了理冠服,出門上朝去了。
搖光剛打算繼續睡個回籠覺,玲瓏卻忙進來稟報道:“娘娘,鳳儀殿那邊有動作了。”
搖光不耐煩地皺了皺眉,縮回被窩裡:“那先讓她們動著,等我睡飽了再說,左右是她自個兒的兒子,她還能下死手不成?”
玲瓏:“諾,奴婢先差人盯著。”
等搖光睡飽了,鳳儀殿那邊已經嚎作了一團,搖光慢條斯理地上了妝,換上皇後的鳳袍,才優哉遊哉地向偏殿走去。
一進門,就輕輕“呀”了一聲,捂住了嘴,然後佯裝焦急:“妹妹這是怎麼了?怎麼哭成了這樣?哎呀,寶兒這是怎麼了,怎麼小臉通紅通紅的?”
說著就要摸摸寶兒的臉,結果雲扇兒一個格擋,推開了搖光,搖光一個趔趄,差點摔了。
“大膽!”玲瓏怒斥道。
雲扇兒哭喊著:“你個毒婦!就是你害了我的寶兒!我的寶兒還小,還是陛下的親兒子,你如何忍心!你容不得我殺了我便是,何苦殘害一個稚子!”
搖光神色委屈又慌亂:“本宮沒有,本宮未曾害過寶兒。”
雲扇兒見搖光慌亂了,心道這個女人果然沒用,隻能靠洛衍書護著,便是當了皇後,她也是個沒用的。
於是狠了狠心,抱著寶兒,一下就撞開玲瓏和搖光衝了出去,跑得飛快,一路往太和殿跑去。
這條路她已經打探了很多回了,她已經很熟悉了,無論如何她今天都得把事情鬨大,讓洛衍書和蘇搖光吃不了兜著走,隻要她完成了那人安排給她的任務,寶兒就可以活下去。
玲瓏扶著搖光站了起來,搖光淡然地理了理裙擺:“這女人力氣倒是大,跑得倒是挺快,可是她的腦子是不是在軍營裡被馬吃了?為什麼一如既往地又蠢又壞。”
玲瓏微微笑了笑:“這世道便是如此了,有因才有果,不過都是她自己自找的罷了。”
當然,雲扇兒跑得再快也不可能上了太和殿,侍衛們不是吃白飯的,她半路就被侍衛攔下來了,不過恰好撞上了剛下朝的洛衍書和幾位大臣。
這幾位大臣也沒什麼特彆的,不過就是恰巧家裡都有適齡待嫁的女兒罷了,比如梁大人,黃大人,溫大人,等,女兒都是在春風宴上露過臉,得過好評的。
幾位老大人一瞧這有個披頭散發哭哭啼啼抱著小孩兒的女人,就知道,今天又有戲看了。
洛衍書瞧見她,皺了皺眉:“你怎得在這兒?還這副模樣?成何體統?”
雲扇兒緊緊抱著寶兒,跪伏在地上,哽咽道:“求陛下救救寶兒吧,放寶兒一條生路吧,寶兒要被皇後娘娘害死了呀。”
“胡說!”洛衍書厲斥了一聲,“皇後人善賢淑,待你們母子百般好,如何會害你?”
“真的,陛下,真的呀。”說著雲扇兒露出了寶兒通紅通紅的臉,“寶兒就是吃了皇後娘娘差人送來的羹,才病得不省人事呀。”
洛衍書皺了皺眉:“他病得不省人事,你不去找太醫,來找朕作甚?朕莫非還會看病不成?”
“這......”雲扇兒一事也不知道該怎麼替自己掰扯掰扯。
還是小橙子機靈:“陛下,不如先一道帶回禦書房審一審,再宣太醫來瞧一瞧?莫要讓這婦人平白汙了皇後娘娘的清白。”
洛衍書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也罷,眾位愛卿也隨朕一道去吧。”
幾個老臣連連擺手:“不可呀,陛下,此乃宮闈之事,我等外臣,不易摻雜。”
洛衍書擺了擺手:“此事事關龍裔,也算得上是國事,朕到底還年輕,有些事還是需要諸位愛卿協助一二。朕知道,這幾天關於這龍裔的事傳得是沸沸揚揚,朕以為也時候做個裁斷了,諸位愛卿也正好做個見證。你們意下如何?”
“但憑陛下聖裁。”
“既然如此,那便擺駕禦書房吧,宣皇後和梁太醫。”
“諾。”
禦書房裡。
洛衍書坐在首位,旁邊側了一側的地方放了張椅子,坐著搖光。
三位大臣垂首立於廳前,中間隔了個太醫和雲扇兒母子。
梁太醫細細替寶兒把了把脈,麵色越來越凝重。
“梁太醫,可是有什麼不妥?”
“回稟陛下,這位......這位小公子似是被人下了毒呀。”
話音剛落,雲扇兒就一聲哭喊:“我就知道,我家寶兒定是為人所害!”
說著就指向搖光:“是你,就是你!你不過就是忌憚長子非嫡子,就想要加害我的寶兒!”
“放肆!”搖光還未說話,洛衍書就把手邊的硯台砸了下來,“就憑你,也敢對皇後指手畫腳!”
雲扇兒一怔,突然又想起兩年前洛衍書對她說的話:“你動了不該動的人。”不由得打了個激靈,而後便摟住了懷裡的寶兒,哽咽道:“妾身不敢,還請陛下明察。”
洛衍書冷聲笑了笑:“好,朕今日便明察給你看。梁太醫,此小兒是中了什麼毒?”
梁太醫神色分外凝重:“此小兒之毒甚是奇異,中毒者會高燒不止,而後突然暴斃,下毒之人必然用心險惡至極。”
雲扇兒愣了愣,她不過就是把寶兒放在涼水桶裡過了一夜,怎麼會變成奇毒了呢?
“此毒何解?”
“稟陛下,此毒需要至親之血以為藥引,方能解。”
雲扇兒見梁太醫說得頭頭是道,煞有其事,又轉頭看見搖光低著頭,嘴角勾著一抹陰冷的笑,心中驟痛,原來這毒婦真的下了毒!
寶兒,她的寶兒......
雲扇兒一下慌了神,抱住梁太醫的大腿:“用我的血,我的血,救寶兒,快救寶兒。”
梁太醫皺了皺眉:“女子之血至陰,用不得,用了反而適得其反,唯有男子之血可用。”
搖光聞言冷冷笑了一聲:“梁太醫的意思,是要陛下用血來救?”
“臣不敢。”梁太醫忙作揖,“陛下龍體金貴,萬萬不可有所損傷。”
搖光微微哼了一聲,眼角掃過雲扇兒:“你覺得呢?這孩子,卻是要怎麼救?”
眼神又冷又毒,仿佛就是在告訴雲扇兒:“這毒就是本宮下的,你能奈本宮何。”
雲扇兒到底是個沒見過世麵的女子,頓時慌亂無主,隱隱向身後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洛衍書低著頭,茶蓋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茶麵,不時發出清脆的撞擊聲,那幾位大臣依舊沉得住氣,沒有誰露了馬腳。
不過雲扇兒可沒有他們這般在官場上摸爬滾打多年的素養。
她摟著懷裡的孩子,感受這她滾燙的溫度,泣不成聲:“陛下,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
洛衍書連眼皮子都懶得抬:“你要朕如何救?朕救不救得了這個孩子,你心裡當真沒有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