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佑莫名其妙被揍了。
他好端端地坐在酒樓包廂裡請心儀的姑娘吃飯的時候,被突然冒出來的白衣男子胖揍了一頓。
然後心儀的姑娘也被擄走了, 他想搶回來, 奈何打不過, 他覺得自己很可憐, 很憋屈, 氣衝衝地去告禦狀,卻被告知皇上和皇後都不打算管他, 而且似乎早有預謀。
他覺得自己過得真慘, 卻敢怒不敢言。
他氣得不行。
而揍了人的蘇珩也氣得不行, 他氣急敗壞地把小姑娘拉到彆院裡,堵在牆角, 冷冷道:“行啊,能耐了, 小小年紀便敢同男子廝混了?”
沒想到一向脾性好的小姑娘居然也冷著臉:“蘇先生向來自詡正人君子,卻沒來由地把我未來夫君給打了,我倒想問問, 蘇先生這又是什麼道理。”
“他是你哪門子的未來夫君, 小姑娘家家的,怎麼一點也不知羞。”
小姑娘竟然笑了一聲:“蘇先生說的極是, 我從前確實不知羞,巴巴地喜歡了一個不喜歡我的人,沒得蹉跎了大好韶華。隻是我如今已經悔悟, 那李公子也確實是告知了我父母後由皇後娘娘作保相看的人家, 若不出意外, 自然是我未來的夫君。所以還望蘇公子言語間放尊重一些。”
說完便推開蘇珩兀自走了。
蘇珩愣了愣,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你去哪兒?”
安梓萱隻覺得手腕被捏得生疼,她素來嬌氣,眼眶一下紅了,沒好氣道:“我自然是回家去。”
“這彆院便是你的家,你卻是回哪裡去?”蘇珩的聲音有些冷,冷得有些不講道理。
安梓萱覺得愈發委屈,這人除了凶她還會乾嘛:“我早就搬走了,我現在要回李府。”
蘇珩一時倒是忘記了她說的李府是李淄羨的將軍府,以為說的是李文佑府上,於是莫名地愈發生氣了,拽得更緊了:“蘇搖光是個沒臉沒皮的,你跟著她廝混久了,怎得也學得沒臉沒皮起來?”
“蘇先生,還望你自重。”安梓萱咬了咬唇,睜大眼睛,努力不讓眼淚落下來,“你可以不喜歡我,你也可以喜歡那些端莊大氣的世家小姐。但是自然也會有人喜歡我,自然也會有人心疼我,所以還請先生不要隨意出口辱人。”
“你倒是說說,誰喜歡你,誰心疼你?”蘇珩的聲音越壓越低。
安梓萱卻越來越倔,絲毫不肯退讓:“誰喜歡我誰心疼我,與你何乾?你是又要把人打一頓嗎?請問蘇先生,你有什麼立場?從前我知道蘇先生文韜武略,鋤強扶弱,敬蘇先生是個英雄,是以心生了愛慕,可是如今,嗬。”
蘇珩眸色已經冷到了極致,什麼叫做從前心生了愛慕,而如今就一個嗬?
“安梓萱,你今天就給我搬回來,你父母不在,我身為師長,自當好好管教管教你。”
安梓萱聽著這話愈發來氣,拚命掙紮道:“什麼叫做師長,你算我哪門子師長?我沒有你這麼個師長,你放開我,我討厭你,討厭死你了,蘇珩你放開我!”
她討厭自己。
蘇珩覺得自己沉寂了三十幾年的古董心,突然很是不舒服。
於是這個單身了三十幾年的老鐵樹,突然鬆了手:“哦。”
安梓萱驟然失了憑借之力,一個趔趄差點摔了,好容易穩住身形,卻發現蘇珩不為所動,他就直愣愣地站在那裡,連伸手扶一扶的意思也沒有,她頓時覺得更委屈了。
她喜歡了蘇珩這麼久,就算他不喜歡她,可是她好歹也照顧了他那麼久,他卻連表麵的客套也不願意維持。
心裡又委屈又氣,索性抬起腳,朝著蘇珩的鞋狠狠踩了下去,踩下去後還碾了碾,然後提著裙子就跑了。
這一次蘇珩倒未去攔她,她這麼個小姑娘,踩得再狠又能有多痛,難受的是他那顆古董心,酸而疼。
他雖是個老頑固,但是到底也活了這麼三十幾年了,也並不是個毛頭小子,於情之一事,他沒吃過豬肉,卻也見過豬跑,他覺得自己這似乎是受了情傷。
他蘇珩三十好幾的人了,還沒來得及說過一句喜歡,就受了情傷,縱使老奸巨猾如他,一時也有些沒有反應過來,這才讓安梓萱跑了。
安梓萱跑了後,他揉了揉自己的心口,這裡確乎是難受的。
他一個人回到屋子裡,坐了下來,他開始細細想,自己喜歡安梓萱嗎。
最開始的時候,自己對這個小姑娘沒太多印象,長得倒是可愛,嬌裡嬌氣的,其他也沒什麼特彆的,據說做飯做得特彆好吃,可是他素來是個不貪口腹之欲的人,便也覺得無甚稀奇。
結果後來突然蘇搖光告訴他這小姑娘喜歡自己,當時自己心裡是覺得可笑的,這麼大點姑娘,懂什麼喜歡不喜歡,自己長了她十幾歲,兩人怎麼也湊不到一塊兒。
而且他這般冷心冷性的人,是不宜成家的,便一直未曾放在心上。
誰知道這個小姑娘開始天天在他麵前晃悠,天天笑著,眉眼彎彎,甜甜的,糯糯的,誰瞧著都會心生喜歡,他也無法厭煩,瞧久了也覺得習慣了,有時候自己不知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小姑娘還會突然低頭紅了臉。
他有時又會覺得這般紅臉是嬌俏可愛的,不像自家侄女兒,沒臉沒皮,沒羞沒臊,也就洛衍書那種沒見過世麵的小子瞧得上。
再後來,卻是他受了傷,那段日子,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還能不能熬過來。
就是一醒來吧,就看見床邊那個小姑娘,眼紅紅的,腫腫的,滿臉糊著淚,還一抽一抽的,像誰讓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他想伸手替她擦擦眼淚,卻沒有力氣,往往剛醒來看一眼,便又昏昏睡過去了,時間一久,似乎連夢裡也是她。
他傷了多久,她便照顧了他多久,沒日沒夜,後來聽搖光說,她事事經過自己的手,因怕彆人做不好,藥自己煎,藥膳自己做,換藥自己來,冰袋自己換,等得他好了起來,她卻已經瘦脫相了,小下巴尖尖的,有了些少女的韻味。
可是他仍覺得自己不會動心。
他覺得所謂歡喜和愛,應當是皇兄和皇嫂那般的,情投意合,惺惺相惜,琴瑟和鳴,這才是愛情的樣子,而安梓萱,她不過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
他又拒絕了她,而她仍執著地喜歡他,他卻隻當這是孩童的稚氣。
是什麼時候發現她其實已經長成了一個女子了呢?
大抵是溫泉那次吧,那一次不知為何,她莽莽撞撞闖到了自己湯池,自己一個轉身倒是嚇著了她,她一個不慎落入了水裡。
自己憑借著本能,自然,隻是本能,並無其他原因,接住了她。
溫香軟玉自滿懷,雖然她發育得比較貧瘠,但到底是個女子,清心寡欲了多年的他,竟然有了反應。
他覺得這隻是本能,並無其他,但是安梓萱居然給了他一巴掌,然後就跑了。
他蘇珩,這輩子第一次被人打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