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舟在雲間穿梭,漫長的白晝將過。
溫頌望著臨東的一彎冷月,半闔了雙眸。
就在他欲回身轉向飛舟內側的時候,心中忽然爬上了一股顫栗,本能讓他旋身離開了剛才的位置。
隻是他的動作還是慢了半步,靈鉞與帶有防禦屬性的發簪相撞,隻聽“砰”了一聲,挽在發間的白玉應聲而碎,夜風纏繞在溫頌烏黑的發上,滿頭青絲瞬間便如墨錠一般化開,與濃稠的夜色相融。
溫頌看著地上的碎玉,心中忽然生出一陣後怕,若是沒有這個簪子,隻怕方才被擊中的就是他的脖頸。
他喚出紅綾幛,將其環繞在周身,而後警惕的看向靈鉞飛來的方向,“閣下是何人?”
溫浮沒有回答,他在追上溫頌的飛舟之前,服下了移容丹,雖然模樣與原先不同,但聲音卻是沒有變化的。
兩人的修為一個在築基三層,一個在築基四層,且都是丹修,論起實戰,溫浮受師門庇護,少有曆練,而溫頌除了印宿教他的東西,亦是沒學更多,誰也沒比誰強過多少……
說起來也是溫浮的氣運太好,偏偏挑中了印宿不在溫頌身邊的時候趕來截殺。
在一擊未成之後,溫浮操縱著葦葉狀的法器,再一次靠近了飛舟,他的雙手一擲,兩隻鴛鴦鉞立時便朝著溫頌的方向斫去……
靈鉞自日月相交處設有冰玉槽,凝血成冰,若是刺入肌裡,鉞身的寒氣即刻就會侵入骨中,極難拔除。
霸道且陰毒。
溫頌側身躲過,而後將環繞在周身的紅綾射向鴛鴦鉞,欲將其縛住。
溫浮見溫頌身邊沒有了防禦法寶,立時從納戒中取出了三張驚雷符,向著溫頌扔去。
溫頌困住了鴛鴦鉞,卻沒能來得及躲避符籙,在驚雷符炸開之後,他的身子瞬間被擊到了飛舟的邊沿,而後滾落在地。
溫頌咳了咳,從喉中湧出的鮮血順著唇角流下,滴落地麵,暈染出了大片殷紅,他的全身都有被符籙炸傷的痕跡,其中最嚴重的當屬胸前,那裡一片血肉模糊,連動上一動都是困難……
溫浮見到人躺在地上無法動彈,唇邊緩緩勾出了一抹笑,他從葦葉走下,步態悠閒的來到了溫頌的飛舟。
“阿兄,這裡便是你的歸處了。”
溫頌聽到“阿兄”二字,手指動了動,“是你。”
“對,是我。”
溫頌以手撐地,佯作後退,實而是將手放到了儲物袋中的陣盤上,他抬目看著逐漸靠近的溫浮,問他,“為何要非殺我不可?”
這是他一直疑惑的地方,明明原主同他是至親,可他下手時卻從來沒有顧及過血緣親情。
溫浮握著從紅綾幛中取出的鴛鴦鉞,慢慢走近了溫頌,他的語調很是柔緩,“原先阿兄囂張蠢笨,我不喜歡,後來阿兄阻我道途,我亦不喜歡。”
在回答過溫頌的問題之後,他舉起鴛鴦鉞,直直的朝著溫頌劈下。
溫頌見狀即刻將靈力注入陣盤,扔在了溫浮的前方。
兩柄由劍意凝成的長劍懸浮在八卦陣中,一黑一白,一生一死,將溫浮困在了裡麵。
瞬時間,形勢逆轉。
溫頌在扔出陣盤之後,額上滲出了大滴大滴的汗珠,他疼的雙目通紅,卻死死忍著沒有流下一滴淚珠。
他沒有在敵人麵前掉眼淚的習慣。
等到那陣疼痛稍緩,溫頌從儲物袋中取出一顆回春丹服下,溫和的藥力化入丹田,開始緩緩修複身上的傷勢。
他扶著飛舟的邊沿從地上起身,眼角儘是冷意,“如今我為刀俎,你為魚肉,感覺如何?”
溫浮回看他一眼,而後握住雙鉞,試圖從陣中破出,然而他甫一動作,兩柄劍便倏然躍入陣中,各自立在了黑白元精之上。
陰陽相生,生死輪轉。
除非他能堪破生死陰陽,否則便隻能被困殺在陣中。
溫浮直麵劍意,因此更能體會麵前的雙劍有多恐怖,看似生機無限,實則是逼人而凜然的寂滅森寒。
他立在原地,未敢動作,因為他知道,若是溫頌不停下,他真的會死在這裡,“師尊為我點有魂燈,阿兄不怕重堯真君的責難嗎?”
溫頌眼中沒有任何動容,“我等著真君的責難。”
他的話音剛落,太極中的兩劍便於刹那間相合,而後直直朝著溫浮的丹田貫去。
溫浮望著那柄黑白縱橫的長劍,瞳孔微微睜大,他心知絕不能被這道劍意近身,否則極有可能折在這裡。
溫浮眼中淬出狠色,他將手上的鴛鴦鉞旋出,鉤向原銅色的陣盤,在觸及陣盤中央的那一刻,利用精血自爆。
子午鴛鴦鉞是他師尊所贈,品階算不得極高,他亦是不確定能否破開劍陣。
溫浮其實是錯估了鴛鴦鉞的厲害,從化神真君手中給出的東西,又怎會差了去。
在法器自爆的那一瞬間,原銅色的陣盤霎時出現了一道裂痕,隨後裂痕逐漸延伸,遍布到整個陣盤,以致陣盤全然碎裂開來。
在自爆法器之後,溫浮捂住心口,唇邊溢出一道血痕,子午鴛鴦鉞雖不是他的本命法器,但也與他的精血相連,損毀之後,於他的傷害極大,“不曾想,阿兄竟有如此寶器。”
溫頌看到印宿給他的陣盤被毀,胸中湧上一陣怒意,他將靈力注入紅綾幛,在溫浮尚未恢複之時,忽的纏向了他。
這回躲避不及的人成了溫浮,他後退一步,想要取出符籙與之抗衡,可紅綾的速度太快,根本不容他動作。
紅綾幛術法不侵,困在其中的溫浮自然也是使不出任何術法的,他無論如何掙紮,也脫不出縛在身上的紅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