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聽到那個世間上最尊貴的男子歎息一聲,柔聲問:“朕聽說你肩上有個傷痕,卻不知是因何而傷?”
“啊?這個麼?我聽我爹說,是我小時候淘氣,不小心被柴刀弄傷的。”蘊福下意識地撫向左肩,下一刻忽又想起了什麼,忙改口道,“草民是聽先父所說,這個傷是草民幼時淘氣,不小心被柴刀弄傷的。”
“在朕麵前不必拘禮,便如在英國公跟前一般說話便可。”元佑帝含笑道。
可以麼?蘊福詢問的視線投向魏雋航,見他朝自己點點頭,這才回答:“好,多謝陛下!”
反正草民草民地叫著,他自己也不是很習慣。
元佑帝又問了他一些諸如‘都念了什麼書’之類的話,蘊福一一回答了,末了又應元佑帝的要求當場寫了幾個大字。
元佑帝讚賞地摸摸他的腦袋:“你寫得一手好字,可見平日裡下了不少功夫。”
蘊福抿了抿嘴,有些害羞地笑了笑。
“你……可還記得你爹娘?”良久,元佑帝遲疑著問。
“記得的。我爹爹是位救死扶傷的大夫,經常帶著娘和我五湖四海地去,我很小很小的時候便去過許多地方了。爹娘都很疼我,啊,我的字便是爹爹教的,名字是娘取的……”一聽他問及過世的父母,蘊福便止不了話。
元佑帝深深地望著他,眼神複雜。
小小年紀便曆經坎坷,是不幸;可如此‘不幸’的他,卻又遇上了一個又一個真心疼愛他之人,比如他前後兩對養父母,再比如魏雋航的夫人。
“你很好,你的爹娘也很好。若是你親生爹娘泉下有知,也會大感欣慰了!”元佑帝歎息一聲道。
親生爹娘?蘊福疑惑地蹙起了眉,眼睛撲閃幾下,不解地望著他。
對著這麼一雙清澈的眼眸,不知為何,元佑帝卻失去了告知他真相的勇氣。
這孩子的親生父母,其實是死在了皇家人手上,而他嫡親的姑母,也因為先帝的私心而險些丟了性命,以致忍辱偷生多年。同樣身為皇家人,這一刻,他卻有一種無顏麵對他的感覺。
魏雋航與他相處多年,多少也明白他的心意,見狀歎了口氣,上前拉過蘊福,一五一十地將他的身世對他道來。
蘊福睜大了眼睛,小臉上難掩驚訝:“越哥兒說的那個替罪侯爺是我親生爹爹?”
魏雋航:“……”
元佑帝:“……”
魏雋航佯咳一聲掩飾臉上那絲不自在,心中暗暗決定回去之後要好好跟越哥兒聊聊。
“咳,你親爹他,嗯,確實也是倒黴了些。不過,那些都過去了,他如今是朝廷的忠義侯,忠義侯……”元佑帝尷尬地摸摸鼻子。
蘊福‘哦’了一聲,便又抿著嘴。
“你、你便沒有其他話想說的麼?”等了片刻不見他再有話,元佑帝忍不住問。
蘊福撓撓耳根:“那害了我親生爹爹的壞人已經死了麼?”
“死了,朕親眼看著他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那就好。那我有機會可以去拜祭一下我親生爹娘他們麼?”蘊福又問。
“這是自然!你是趙家的子孫,忠義侯唯一的血脈,當然可以去拜祭他們。”元佑帝毫不遲疑地點頭。
“那就好。”蘊福感激地衝他笑了笑,又問,“那我可以回府讓夫人替我準備拜祭的東西了麼?”
元佑帝難得地愣住了。
就這樣?沒有怨恨?沒有質問?沒有要求補償之類的?
魏雋航卻是忍不住笑了。
果然是他看著長大的福小子啊!
見元佑帝瞪大眼睛望著自己,蘊福有些不安,悄悄地往魏雋航身側躲了躲。
良久之後,元佑帝才爆發出一陣大笑,笑聲中,眸中隱隱泛起了水光。
“雋航,你的夫人將他教得很好,很好……”
魏雋航微微一笑,讚賞地拍拍蘊福的肩膀。
“來人,請貴妃娘娘!”元佑帝大聲喚人。
自有內侍領命而去。
此時的瑞貴妃正吩咐著掌事宮女:“你便將本宮擇定了趙謹之事告訴他們,讓他們選個黃道吉日正式將趙謹過繼到忠義侯名下。”
“是,奴婢這便去。”那宮女曲膝行禮退下。
瑞貴妃長長地籲了口氣,如此一來,也算是暫且了卻心中一樁大事,至於過繼之後……她還需再好生參詳參詳。
“娘娘,陛下請娘娘到正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