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盛夏, 豔陽高照, 國公府各大主子屋裡都放上了冰塊, 可那絲絲的涼氣仍舊難以驅趕盛夏的炎熱。
“母親不如也一起去, 這天著實太熱了, 倒不如隨駕去避避暑。”沈昕顏勸著大長公主。
大長公主搖搖頭:“讓他們幾個小的去,我這一把老骨頭便懶得跑這一趟了。”
沈昕顏又勸了好一會兒, 見她仍舊不肯, 遂放棄了。
日前元佑帝決定擺駕往皇家避暑山莊, 伴駕的嬪妃隻有瑞貴妃一人, 朝臣有十數人,而太子則留在京城代為處理政事。
魏承霖這一回也在伴駕的名單上,魏盈芷作為瑞貴妃的未來侄媳婦,自然被瑞貴妃點名要去。見二房兄妹都可以去,楊氏便也涎著臉求到沈昕顏處,希望自己的一雙兒子也能去見見世麵。
大長公主便乾脆拍板, 讓除了年紀尚小的祥哥兒外的小輩們全都去,魏盈芷又拉上了沈慧然。
啟程的那一日,魏承霖兄妹二人來辭彆沈昕顏, 看著自被拒親事後愈發沉默寡言的長子,沈昕顏無聲地歎了口氣, 照舊囑咐了幾句,牽著小兒子的手將他們兄妹二人送出了門。
***
“國公爺不在,世子爺與四姑娘也不在,倒是有些不習慣, 總覺得府裡都空落了不少。”正收拾著屋子裡春柳忽地道。
沈昕顏替小兒子輕搖著扇子,小家夥隻穿著一件大紅肚兜,小胳膊小腿白嫩嫩肉嘟嘟的跟藕節一般,正呼呼地睡著。
聽到春柳的話,她的動作頓了頓,想到大半年未歸的魏雋航,到底心中有些掛念。
“他有一個多月未有書信回來了。”她喃喃地道。
“夫人莫要擔心,說不定這信還在路上呢!”春柳笑著安慰。
沈昕顏笑笑:“他若再不回來,祥哥兒怕都要忘記爹爹了,等他再回,不定又怎抱怨這小家夥不親爹爹呢!”
魏雋航最喜歡逗弄這個極肖自己的小兒子了,偏小家夥是個愛笑的,一逗就溢出一連串歡快的笑聲,讓人聽了心都要化掉。
“上回蘊福著人送來的那些果子可還有?”她問。
蘊福這次自然也是在伴駕行列當中,日前便送了好些在避暑山莊摘的鮮果過來請國公府諸位長輩嘗嘗鮮。
“還有些。”
“你挑些好的送過去給秋棠家的虎子。”沈昕顏吩咐。
春柳應下,便出去準備了。
到了夜裡,沈昕顏照舊摟著小兒子與自己一起睡。
魏雋航離開的那一晚,躺在寬大的床上,她總是覺得有些不習慣,乾脆便將小兒子抱了過來,摟著那軟軟肉肉的小身子,總算是覺得心沒有那般空了。
月光透過窗欞投進屋子裡,鋪灑上一層薄薄的銀光。遠處敲更的梆子響了一下又一下,耳邊響著祥哥兒均勻的呼吸聲,不知不覺間,她便漸漸墜入了夢鄉。
“我、我不是有意的,真的不是有意的,她突然撲過來,我、我就順手推了她一把,沒想到會、會……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凶巴巴地跑過來指著我罵,罵得、罵得那般難聽,我氣、氣不過……你們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隻是沒有想到她會撞到頭……”
“畜生,你這個畜生,你還我女兒性命,還我女兒性命!!”
……
沈昕顏喘著粗氣從睡夢中醒來。
她拍拍急促起伏著的胸口,半晌,才緩緩拭去額角的汗漬。
又是這個夢……夢中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與絕望是那樣的真切,哪怕是隔著兩輩子,每一回想起來,她都像是被淩遲多一回那般。
她知道這並不是夢,而是上輩子真真切切發生過的。
隻是,這幾年她已經不再想著上輩子那些不愉快的事了,便連這樣的夢也鮮少再作,為何今日好好的竟會再度出現這種夢境。
她的盈兒這輩子活得好好的,很快便會與深深喜歡著她的蘊福訂下親事。她雖然仍舊有些嬌蠻,但是已經不再像上輩子那般衝動易怒。
甚至,這輩子的她已經成長到足以承擔起一府主母的職責。她的出色,連宮中的瑞貴妃也不得不承認。
小腹處突然被人踢了一記,她吃痛地微微皺了皺眉,也回過神來。
側過身去,見小兒子睡成一個大字,一邊腳正搭在她的小腹處。
她無奈地伸出手去,將不知什麼時候滾到了最裡邊的小家夥抱了出來,借著月光望著睡得香甜的小臉,忍不住低下頭去親了親。
這個上輩子沒有的孩子,已經徹底撫平那些傷痛,他的出生,便代表著她已經完完全全地活在了當下。
想明白這一層,她輕籲口氣,緩緩地闔上眼眸,放任自己再度睡過去。
“太夫人,您放開手,四姑娘她已經去了……”
“滾,滾,你們統統給我滾!我的盈兒還好好的,不準你們咒她!!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