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有電流微微穿過指間,酥酥的,讓喬緋莫名耳根一熱。
她有點尷尬的收回手,但也沒往深處想,隻當是一次與異性不小心碰觸的巧合,定了定心後,繼續戰戰兢兢開車。
倒是賀承南,像在感受某種有趣的餘溫,手在空中停留片刻,嘴角若有所思的勾起一抹笑,才慢慢收回。
“我們聊聊天吧,波波姐。”
賀承南見她表情嚴肅,實在是緊張,故意找話緩解氣氛,“聽他們說你今晚上電視了。”
喬緋一心不能二用,隻能簡單的回答:“啊,是,對。”
“你會彈古琴?”
喬緋頭都要緊張禿了,嚴肅拒絕大哥的陪聊:“霸霸哥,為了你的人生安全,請不要跟駕駛員同誌聊天!”
賀承南:“……”
OK,他閉嘴。
正好酒勁也上頭了,大腦有點困,賀承南閉上眼睛,打算眯一小會。喬緋開得慢,跑車開出了散步的氣勢,時速二十碼,晃晃悠悠跟老爺車似的,沒過幾分鐘,賀承南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惺忪睜開眼後看到喬緋正把手機舉過頭頂,姿勢奇怪。
他問:“到了嗎?”
喬緋見他醒,手忙腳亂的放下手機又坐正,閉嘴又張嘴,眼神有些不確定:
“快到了……吧。”
賀承南從她眼裡察覺出不對勁,心下生疑的朝外麵看去。
不看不要緊,一看大哥直接坐起來——
……他麵前怎麼是一個小池塘?!
再看四周,周圍全是比人高的荒草,透不進一點光來,耳邊時不時傳來烏拉烏拉的嘶吼聲,然後一陣幽風吹過,壓倒成片草群。
整個畫麵陰森又詭異,像鬼片現場。
賀承南一時間看到有點懵神,以為是自己喝多了產生的幻覺,可幾次三番確定打量,這裡真的是前村不著後店。
“你開哪來了?”賀承南聲音略微一揚。
寂靜之中男人的聲音讓喬緋嚇了一跳,她垂著頭,嘴唇囁喏,小心翼翼道歉:
“對,對不起霸霸哥。”
“我真的是跟著導航走的……”
喬緋聲音低低的,帶著歉意和愧疚,一張小臉完全垂在頂燈微弱的光線裡,像做錯了事被家長責罰的孩子,不敢抬起頭。
賀承南是個沒什麼耐心的人,但這一刻,他怎麼也發不起脾氣來。
“算了。”他扯了扯襯衣領口,打開自己的手機。
很好,一格信號都沒有。
她這是開到什麼荒郊野外的無人區來了,也算有本事了。
賀承南又打開車載導航,結果導航不知出了什麼問題,一直停留在剛才他們出發的酒店那,定位不到現在的位置。
這算什麼,午夜迷情之詭異的導航嗎?
“我們現在在哪?”喬緋小聲問。
“不知道。”賀承南說的是實話,C城他去過的地方不算少,這地兒還真的是一無所知,毫無印象。況且現在周圍一片漆黑,野風陣陣的,除了車燈照得清前麵是個不知深淺的池塘,他什麼都看不清楚,也無從分辨所處的地方是否安全。
“等天亮吧。”他想了會,揉了揉眉心,言語中流出一絲自己都沒有察覺的責怪:“你就不知道喊醒我?”
“我——”喬緋聲音軟軟的,想說什麼又欲言又止,最終抓了抓頭發:“對不起嘛。”
聽大哥疲憊又無奈的口氣,喬緋愧疚爆了。
她就不該逞能答應開這個車,本來開車技術就一般,她還是個跟著導航都分不清方向的路癡,現在自己走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就算了,還連累人家回不了酒店。
喬緋默默將身體背過去,閉嘴不說話,隻覺得無顏再見大哥,暗自希望天快點亮,他們能快點離開這裡。
逼仄的車內,氣氛不太愉快。
賀承南見喬緋小小的身影縮成一團,對著自己那側的門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好一會後,身體開始慢慢起伏。
像是規律的呼吸。
她睡著了。
賀承南側頭看了眼時間,這才發現居然已經一點半了。
所以他剛才居然睡了那麼久?
思緒沉下來,賀承南忽然明白了喬緋剛才的欲言又止。
這姑娘不笨,機靈的不得了,明明叫醒自己就能找到正確的路,她卻偏偏沒叫,自己悶頭跟著導航走。
唯一的原因就是……
她不想吵醒他,不想打擾他睡覺。
賀承南心裡微妙的動了動,湧上一陣複雜的情緒,視線再落到姑娘身上時,他看到她雙臂圈住了自己,像在取暖。
十月的天了,C城早就進入深秋,半夜的溫度更是隻有10來度,涼颼颼的。
時間對賀承南這樣的生意人來說就是金錢,他從不允許自己把時間浪費在任何沒有意義的事上,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帶著籌劃,必須得到精準的回報。
但現在,此刻,一個荒誕可笑的夜晚。
他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麼邪,就那麼靜靜地看了會喬緋的背影,忽然不能理解的搖了搖頭。
緊接著,他脫下自己的外套,怕吵醒了麵前的人似的,輕而又輕的蓋在了她身上。
包廂裡一片狼藉,賀承南的襯衣有些淩亂。他眼底漆黑,目光冷淡,從躺在地上的人身上跨過去,坐回沙發上擦了擦手,一口抿完杯裡的酒,麵無表情的說:
“收拾乾淨,打個電話給宋局,讓他去撿人。”
褚焱:“知道。”
賀承南此番回擊雖然不留餘地,但也不過是把伍盛戎之前栽給他的齷齪原封不動的還回去罷了。
齊晌粗暴的扛起地上的人,打開包廂門,衝樓下的人揚了聲:
“喂,你們伍少爺喝醉了!”
一群等自家少爺“談判”許久的人愣住,麵麵相覷了會,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們心裡也明白伍盛戎行事衝動,德行懶散,喝醉酒更是常有的事。
沒了主心骨,他們討論了幾秒,一擁而上,混亂的扶著“醉酒”的伍盛戎草草離開。
事實上對他們來說,來找賀承南的麻煩本就是硬著頭皮的不自量力。
不乾淨的事塵埃落定,齊晌遞給賀承南一根煙,點燃許久賀承南都沒吸一口,他不知在想什麼,過了會,忽然問:“人呢。”
雖然沒點名,褚焱卻懂他的意思:“吳英俊和同事把她送到第一人民醫院了。”
沉默了會,齊晌終於也上道了似的,左右活動自己的胳膊,跟褚焱說:
“焱哥,你送我去趟醫院成不?我他媽剛才可能脫臼了。”
賀承南默不作聲的瞥了他一眼。
從前彆說是脫臼,就算是骨折齊晌都不會眨個眼。
他這個謊撒得並不高明,甚至還很刻意,但卻正好讓褚焱幫賀承南做了決定。
——去第一人民醫院。
C城第一人民醫院。
喬緋覺得隻是一點小傷,壓根用不著這麼大動乾戈,但因為血流得不少,吳英俊作為史上最和藹可親的經理擔心極了,直接以上司身份命令她上了救護車。
那邊,齊晌到了醫院,裝模作樣的給自己掛了個號說搬東西閃到了胳膊,褚焱陪著他交費拍片,順便打聽到了喬緋在外科三號處理室,自覺給賀承南騰出空間。
急診大廳,三號處理室門口拉著簾子,白熾燈從縫隙裡漏出一點沒有溫度的光亮。賀承南猶豫了會,慢慢走過去,靠在門口,將簾子微拉開一點。
喬緋背對著她坐在椅子上,左肩衣服的布料被剪開,雪白肩頭明晃晃的裸.露著,一名醫生帶著口罩,正在幫她清理傷口。
可能是酒精的刺激作用,喬緋跟個孩子似的身體一直躲:
“啊啊啊,疼疼疼!”
“輕點兒輕點兒!”
這可能是一個沒有感情也不會憐香惜玉的醫生,冷冰冰的扣住她,語氣還有些不耐煩:
“彆動行不行?忙完你我還要去忙下一個,彆耽誤時間。”
喬緋沉默了下,乖乖沒有再動。
醫生的動作不是特彆溫柔,棉簽在她肩上掃來掃去,隔著簾子,賀承南看到姑娘抓著椅子邊緣的手漸漸收緊。
不知怎麼,就那一秒,他的心莫名也跟著一起收緊了。
擰在一起,透不過氣。
這種凶猛湧來且不能控製的情緒讓一向對感情淡漠的賀承南不太習慣,他皺了皺眉,鬆手放下簾子。
轉身,剛好遇到交完費過來的吳英俊。
對方很驚訝:“賀總,您怎麼來了!”
喬緋在裡麵聽到聲音,把頭扭過來一點,卻隻看到門簾外兩個身影。
一個高大頎長,一個矮胖圓潤。
吳英俊看到老板竟然親自過來體察關心員工健康,感動不已,連忙彙報情況:
“老板您放心!醫生說喬緋沒什麼大礙,傷口不深,也不會留疤。”
這是喬緋離素未謀麵的老板最近的一次。
她屏住呼吸,靜靜聽外麵的對話。
然而老板的聲音卻很小,簡單說了幾句,身影就從簾子後消失了。
等吳英俊再進來的時候,他一臉感慨:“喬緋,托你的福,工作了半輩子,我從沒見過這麼好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