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聽勸啊!英美裡感慨,但凡桃城能每天都這麼聽話,她也不至於這麼累。
*
從教練席走上場隻需要十秒鐘。
就在這十秒鐘裡,桃城一直在想。他要不要這樣做,他該不該這樣做,他有沒有必要這樣做。
但事實上十秒鐘是很短暫的。即便是他這樣冷靜而聰明的人,也僅僅隻能想清楚一個問題。
——那就是他一定要贏。
無論該不該這麼做,無論該不該暫時拋下自己的優勢,他就是要贏。
如果一味強化力量網球不能讓他勝利,那麼力量網球就是沒有意義的。至少在這一場比賽中來說是沒有意義的。
所以他一定要放棄舊的優勢,他要用一種全新的姿態對戰真田學長。
他起身,和真田擦肩而過。
“友情提示。”桃城將球拍放在肩上,“真田學長,我已經不是過去的那個我了。”
真田臉色一肅:“啊,我也一樣。”
桃城一頭霧水。他說的是在魔女的訓導下準備暫時放棄力量型網球開始動腦,真田學長又在說什麼?
搞不懂,他搖頭,全力接下真田的回球。
後排的不二雖然聽不見他們說話,但和大石菊丸一樣,看著場上桃城的變化,就能夠把英美裡說的話猜得七七八八。
“沒想到桃城也那麼輕易被她繞了進去。”菊丸搖頭,恨鐵不成鋼,“果然還是不夠聰明!”
大石輕輕拍了下他的手臂:“說得好像你能不被她哄住一樣。”
替補們看著三年級的學長,都有些藏不住的困惑。畢竟桃城現在看上去優勢全無,要不是英美裡積威深重,他們都要懷疑是不是德久魔女功力減退了……
堀尾縮縮脖子,哪怕隻是在心裡這麼想,都有些後背發涼。
他立刻在腦海裡補充:德久魔女日本最強宇宙製霸......無心冒犯還請原諒......
不二發現了他們臉上的困惑,微笑著解釋:“英美裡其實很好懂的,她的目標一直也很明確。在比賽中,她的訴求隻有一個,就是勝利,”
“當然你會說,我們大家都是這樣的,沒有人和她的目標不一樣,沒有人不想贏。但是,英美裡是一個旁觀者。她的位置很特殊,作為經理,作為教練,她總是能夠非常清楚冷靜,比選手冷酷地看待場上的局勢。”
越前點頭表示讚同。在冰帝戰的時候,他的場外指導也是英美裡。
就像那時候學姐說讓他先用右手,將對手的殺手鐧逼出來之後再用回左手一樣。這是一種戰術!學姐的話沒有一句是閒聊,在做教練的時候,她的每一句話都劍指勝利!
如果英美裡能聽到他的心聲,恐怕會表情抽搐地阻止他的腦補。可惜她並沒有聽見,隻能任由不二繼續洗腦後輩。
此人笑容和藹:“好比剛才,如果是我坐在那裡,我沒有辦法斬釘截鐵地放棄用巨熊回擊來接扣殺。”
“我是不會那樣做的。不僅因為困難,更因為不願離開自己的舒適區。所以我連往這方麵想的可能都不會有。”
旁聽的海堂點點頭,似懂非懂,他好像也有些明白了。
“因為德久學姐,可以從旁觀者的角度指出我們現在應該做的事,她可以一針見血地告訴我們取勝的方法,對嗎?”
大石轉頭:“不對哦。選手沒有那麼容易被勸動,英美裡也不是那麼正直的人。”
菊丸驚呼:“哇——大石你居然敢說這種話,我一會兒就去告狀。”
大石捂住他的嘴,繼續說:“英美裡的做法更像是在誘導,或者說脅迫。雖然我們會逃避那種最危險、最困難的辦法,但她會用各種辦法讓我們主動選擇這條路。”
“就像剛剛對桃城這樣。選手可以逃避,但是英美裡不僅能看穿,還會逼迫你走上你自己和對手都料想不到的取勝之道。”
比分來到5-3,立海大領先。換場休息時,英美裡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抬眼問他:“感覺怎麼樣?”
桃城裝傻:“什麼感覺?”
“動腦打球的感覺。”英美裡無語,“你就演吧。說實話,剛剛即使我不提你也會試一試彆的打法吧?”
“誰知道呢~”
桃城討好地衝她笑了笑:“不過如果沒有學姐慧眼識珠,我肯定不會有此等勇氣!可以說沒有學姐就沒有我!學姐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英美裡:......
英美裡:“趁我還沒起殺心,快點滾......”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菊丸搖頭晃腦地總結:“桃城平時看上去好說話,實際也很固執的。我們都一樣嘛,所以英美裡總是想方設法替我們想一些新的思路,勾引我們按照她的說法做,這樣才能夠出奇製勝嘛~”
大石黑線:勾引......
不二輕笑:“看來英二的國文確實有待加強。”
沒錯,出奇製勝。越前想,德久學姐也好,他也好,他們的辦法似乎其實都差不多。
在麵對一個強大的敵人時,如果絕對實力不能夠真正的碾壓他,就隻能做到出奇製勝,不過嘛......
越前抬頭看了看不二的表情,小聲嘟噥道:“不二學長應該用不著出奇製勝吧,手塚學長也一樣。”
不二微笑:“我當然是聽從英美裡的安排呀,她讓我做什麼我就會做什麼的。”
“就算學姐像逼迫阿桃學長這樣,逼迫不二學長也一樣嗎?”越前挑眉。
不二並不因為他的敏銳而不快,聳聳肩:“可以啊,被逼迫也沒什麼不好的。”
他本來就是一個沒什麼目標的人,沒有什麼非常想要、一定想要的。
因為不二在任何事情上都相當有天賦,完成學業、網球比賽又或者是獲得他人的好感對他來說都很簡單,當然也就沒有什麼不能夠失去的。
他這麼想著。看著桃城雖敗猶榮地走下場,自己也做好熱身走到場邊。
英美裡在他麵前接通了一個電話,對那頭說好,我這邊比賽結束了就趕過去,不出意外會和真田一起去。
那頭又說了什麼,英美裡微笑起來。
不二麵色平和地等她打完電話,心裡卻想,他是不是也應該偶爾認真一次,出奇製勝呢?
*
“是誰的電話?”
不二問。
英美裡:“幸村,你知道的。他今天要做手術,剛剛打電話來問我比賽的進程。”
不二垂眸,還沒有開口,那一頭真田卻走了過來。
他過來做什麼?不二想。
“德久,一會兒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看幸村?”
真田看上去有些微妙的羞澀。英美裡為這個詞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但轉瞬懂了。
畢竟是專程從立海大的教練席跑來問今天的對手,要不要一起去看他們的部長,而且才剛贏了青學一場關鍵單打。
要不是臉皮厚到一定程度,是個人都會尷尬的。
英美裡聳聳肩:“好啊,反正到時候比賽肯定也結束了。”
真田心知肚明,她所說的結束肯定是以青學的勝利告終。但他並沒有在這時候和英美裡杠起來,隻是點點頭,壓了壓帽簷,轉身又回到了他立海大的教練席上去。
英美裡回頭,不二的表情依然如沐春風,微微笑著,仿佛什麼都無法使他動容。
但英美裡卻輕輕一挑眉,若有所思地問:“生氣了?”
不二也依然那副微笑,點頭:“有一點。”
英美裡也不問他為什麼生氣,有多生氣,直接說:“好,那就懷著這股怒氣上場吧。之前打聖魯道夫觀月的時候你不是說維持憤怒的狀態有助於發力嗎?試試看吧。”
不二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你的壞辦法還真多。下一次我會跟手塚打小報告的。”
英美裡望天。狼狽為奸啊,什麼叫狼狽為奸啊?朋友們。
手塚是狼,不二是狽,而她隻是一名路過的無辜人類罷了。
不二狽的表演很快開始了。
英美裡在本子上寫寫畫畫,隨手做了個六維圖。柳,技術全麵,體能紮實,落點精妙。不二......技術巔峰成謎,體能極限成謎,控球能力成謎......
這人有點跨次元了吧我說!
英美裡搖搖頭,把本子合上。
十分鐘後,換場休息。不二坐在她身邊灌了一口清水,看著她不自覺用圓珠筆敲筆記本封麵,忽然說:“你好像有些急躁。”
英美裡猶豫片刻,還是說:“你要注意柳。他的情報可能比乾更精準,雖說我猜他也不能摸透你的實力,但......”
不二頗為詫異的看了她一眼。這是什麼意思?
他本來就聰明絕頂,但平時從沒被人這麼關懷過場上的表現,頓時笑起來。
“英美裡,這是在擔心我嗎?有一點受寵若驚了。”
英美裡:......
她抬了一把不二水杯的末端,狠狠嗆了他一口:“彆演我,我一直都很關心選手的好吧。”
“咳咳、咳......嗯,嗯。知道了。”
不二擦擦嘴,又恢複那副雲淡風輕的表情,似乎並沒有將她的勸誡放在心上。英美裡無法,畢竟不二不是桃城,沒那麼好哄。
但柳絕不是個好對付的對手,很快,他開始運用數據判斷不二的回球落點。
海堂看得毛骨悚然:“每一球都判斷準確......”
“而且他能接到。這是最大的問題。”大石麵色肅然,“不僅判斷準確,還都打回去了。”
沒錯,不二一開始對自己的數據被收集並不敏感,也有些這方麵的原因。
他的球又不是看懂了就能打回去的,好比燕回閃。理論上打出無旋轉球就行,但又有幾個人能打出無旋轉球?
好巧不巧,柳正是其中之一。
2-4落後,不二回到教練席。
“今天的風勢也不好啊~白鯨用不了,怎麼辦?”
“沒轍了?”英美裡挑眉。
不二笑盈盈:“英美裡說呢?”
“......”英美裡伸手,又在他水杯末端抬了一下。
“咳、咳咳!”不二第二次被嗆到,抹了抹下巴上的水珠,無奈笑道,“果然,英美裡最喜歡欺負人了。”
“上次你練新招被乾看到了。”她麵無表情地威脅,“雖然還不是很完善,但輸了的話,我就用我的辦法幫你完善,懂?”
不二站起身,手裡已經握著球拍:“的確還不太完善。不過......”
“贏下這場比賽,應該沒有問題。”
英美裡:......
她麵無表情地鼓了幾下掌。
好吧,裝,都可以裝!
畢竟不二在裝b的時候最可靠,這是宇宙公理。
坐回教練席上,英美裡四下看了看,找到越前,對他勾了勾手
“去熱身。”她說。
越前一愣,視線下意識掃過還在場中奮戰的不二。目前立海對青學的比分是2-1,而他作為第一單打,隻要不二學長的比賽有任何意外都上不了場,更無須熱身。
越前幾乎是立刻意識到,德久學姐的話意味著她認為不二學長一定能夠獲勝。
這熟悉的感覺令他立刻想到了,第一輪對戰冰帝時,德久學姐也是這麼叫他去熱身的。那時候她應該是篤定部長會輸,而事實也是如此。
這麼想著,越前鬆了口氣。
他無比相信英美裡的判斷,既然學姐認為不二學長能贏,那麼不二學長就一定能贏。
吐了口濁氣,越前拎著背包乖乖熱身去了。
“哇哦。”場外的切原動了動脖子,說,“他們的經理還真是有夠魔鬼啊,我聽說過她的外號,好像確實就是叫魔女,不過能夠讓一個被研究透的選手繼續待在場上比賽,看來她比我想象的還要更可怕嘛?”
真田瞥了他一眼。
激烈的比賽和幸村即將開始的手術刺激著切原的理智,他的眼睛已經有些發紅。
切原的聲音有些大:“如果柳學長輸了......”
他舔舔唇:“真田學長會揍他嗎?”
真田轉過臉:“看情況。”
英美裡隔太遠聽不見,但就在立海大場邊準備發球的柳卻聽得很清楚。
他麵對切原的挑釁始終無動於衷,甚至直接閉上了眼。
這個動作英美裡倒是看見了。挺好的,對麵不二也沒睜開,你們就摸黑打球吧。
不過他們閉不閉眼對比賽有影響嗎?英美裡百思不得其解。雖然已經在這個世界生活十五年,她依然沒有搞懂不二平時是怎麼看東西的。
要不下次問問?
單打二以不二的大獲全勝告終,他的新招數已經逐漸魔化——給球加兩次旋轉,直接讓對麵的回球不能過網。
形態上來說很像後期全國大賽那招百腕巨人的守衛,不過現在看上去不夠成熟。
“辛苦了。”英美裡遞過去毛巾和水杯,順便總結,“當然,如果能夠更順暢地打完這場比賽,我會更加的......”
“更加的什麼?”不二歪頭,饒有興致地追問,“更加的尊敬我?”
英美裡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點點頭敷衍道:“對對,太尊敬你了,你可真是我這輩子的偶像。”
“倒也不用那麼誇張。”不二把毛巾搭在後脖頸上,“話說回來,那邊切原君的精神狀態似乎不怎麼好呢。跟我正相反。”
英美裡讚同地點頭:“的確,他壓力太大不堪重負,你嘛......”
不二微笑:“嗯?我什麼?”
英美裡立刻搖頭:“沒什麼!越前人呢?該他上場了!”
接下來就是第一單打,英美裡正要轉頭去叫越前,不二卻忽然開口問她:“英美裡,你還記得對戰冰帝的時候的約定嗎?那時候我也是第二單打。雖然輸了,但你說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英美裡想了想,啊,確有其事。
身前的少年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微笑著問:“那麼英美裡,願不願意這個周末陪我去看一場畫展呢?”
在這一瞬間,無論是接到邀請的英美裡、還是一直在偷聽的網球部眾人、亦或是剛剛熱完身趕來的越小前通通石化了。
當然最快反應過來的還是英美裡。她還算冷靜地點點頭:“好啊,答應你的事我肯定會做到。”
“到時候我會把時間和地點發給英美裡的~”
不二滿足地抱著球拍走了,越小前挪步過來,在英美裡麵前偷偷摸摸地窺視她的表情。
英美裡居高臨下地看他:“乾什麼?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越前猛搖頭:“沒有沒有,德久學姐,完全沒有。”
嗬嗬,沒有才怪。不過英美裡對他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事不感興趣。
這時,旁邊立海大的正選紛紛起身走人,英美裡心知應該是幸村的手術時間要到了。
結束後趕過去就行,希望到時候幸村不要因為她身上的青學+關東大會優勝標簽直接把她掃地出門。
越前顯然也知道這件事,英美裡記得應該是真田告訴他的。她沒有避諱,反而主動提起:“你知道的,他們的部長今天要做手術。”
越前點頭。學姐會說什麼呢?他好像聽說過德久學姐和立海大的部長是朋友。
英美裡沒注意他的表情,扭了扭手腕,說:“我們青學一貫是喜歡做好人的。那麼就速戰速決吧,早點放海帶君回去見他們部長。”
說著,兩指並攏,劍一樣指向對麵起身的切原。
越前眨眨眼,露出一個自信到有些傲慢的微笑。一雙大而有神的貓眼閃爍出勢在必得的光芒。
“當然。”他說。
身後的大石扶額,英美裡又在模仿冰帝的榊監督!她不會以為這個動作很時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