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課又各自溫習一番,快到飯點的時候,三人結伴向著廚房而去,葉宴之有意無意的落在後麵,看著前麵並排而行的兩人,視線一直定在林寒生身上。
他走路的姿勢和他的人一般,有些慢吞吞的溫潤,背脊如竹,抬腳落步的時候,輕薄的夏衫能明顯看到他微微緊繃的背部肌肉,葉宴之看了一路,垂眸,心裡已有了一個模糊的猜測。
三人到了廚房,隻有林先生在裡麵,林婆婆顧軟軟都不在,林先生擺手,“老婆子拉著軟軟去做酒了,她兩自己吃,咱們爺幾個吃。”
顧妹妹不來了?
葉宴之心裡正失落,又聽得林寒生問顧懷陵,“軟軟這次來要呆幾日?”他和顧懷陵同窗數年,顧軟軟一個月來三次私塾,和林寒生也早已熟稔。
軟、軟?
葉宴之磨牙,你憑什麼喚她名字,我都沒喊過!
顧懷陵:“這次要多呆些時日,有點事情。”林寒生點頭,並沒有問什麼事,而是一臉愧色的看向林先生,長作一揖,“先生,還要請你再寬限些時日了。”
林寒生的束脩已經拖了一個月了,本來這次回家就是去拿束脩的,誰知娘說還要再等等,手裡的繡品還沒賣出去,下次回家再給他。
林先生早已知道他家裡的情況,聞言隻擺手道:“無事,晚些也無妨。”
林寒生點頭,年輕的臉上是囊中羞澀帶來的難為情。
“嗬。”
一聲不大不小的呲笑在三人耳邊響起,齊齊側頭去看突然笑出聲的葉宴之,葉宴之眨了眨眼,居然一臉無辜的先問,“怎麼了?”
林先生直覺有些不對,學生家裡貧寒交不起束脩,自己不覺得有什麼,但他自己肯定覺得難為情,男兒好麵,宴之在這種情況下笑出來,有些失禮了,來回看了一眼葉宴之林寒生,這兩人今天才見麵,難道發生矛盾了?
林先生性子和善,並沒有說什麼,隻暗暗警告的看了一眼葉宴之,葉宴之回了他一個極為燦爛的笑,笑的那叫一個乖巧,林先生無奈搖頭。
“吃飯吃飯。”
吃飯的時候葉宴之倒沒作什麼妖,安安靜靜的吃飯,他安靜了,林寒生反而靜不下來了,總是有意無意的看向葉宴之,心裡有些不安,總覺得這位好像發現了什麼,剛才那聲笑像是故意笑給自己聽的。
用過晚飯後,幾人閒話片刻就各自回屋,顧懷陵抄書,葉宴之默書,兩人對麵而坐,並不曾交流什麼,屋中靜謐,偶爾蠟燭霹靂聲。抄過一卷後,顧懷陵停手,揉了揉發酸的手腕,抬眼看向對麵的葉宴之。
葉宴之並沒有看書,而是拿著一個荷包出神,手指無意識的磨砂,這個荷包回家那幾日見他戴過,他一回來就把荷包漿洗了,今天也沒見他帶,荷包樣式簡單,天青海紋,拿在手裡做什麼?
顧懷陵想了想,還是沒忍住。
“寒生說束脩還要拖延一段日子的時候,你為什麼笑,發現了什麼?”
下午已經問過他一次,他隻是搖頭。
葉宴之將荷包放進懷裡,抬眼,“因為他有錢啊。”
顧懷陵不解看他。
葉宴之十指交叉放在書桌上,“顧大哥你聞到他身上的木槿香了嗎?”顧懷陵點頭,葉宴之笑了笑,“那你知道外麵鋪子裡賣的帶花香的胰子要多少錢嗎?”
這個顧懷陵還真的不知道,他從不去這些店鋪,用的也是家裡自己做的,沒有去買過。
搖頭。
葉宴之:“我買東西的時候倒是把這裡差不多都走了一遍。”曲指比了一個小圓圈,“這麼小一塊,一兩銀子呢。”二兩銀子束脩都交不起的“貧寒”學子,洗澡用一兩銀子一塊的香胰子。
一兩銀子一塊?
顧懷陵是真的不知道這事,第一次聞到他身上有木槿香的時候,隻當他是摘了師母的花,雖說男兒身上有花香有些怪異,但若隻是個人癖好,彆人也無權過問什麼。
顧懷陵:“不能是花瓣澡嗎?”
“不可能。”
葉宴之直接否決了,“若是花瓣澡,他身上那個味道,不僅得洗,還得用熏香才能這麼濃,他沒有熏籠,那就隻能是香胰子了。”
“而且不僅是香胰子,他的內衫,他的硯台,都不是寒門學子能用得起的東西。”
葉宴之一件一件指出來。
“他那個內衫,是東邊產出來的棉綢,半棉半綢,既輕軟又吸汗,十兩銀子一匹。”
初見林寒生的時候葉宴之就認出來了,本來不會這麼明顯的,誰讓他在外麵搭一粗麻的外衫?裡麵的十兩一匹,外麵穿粗麻,對比太強烈,一眼就看出來那不是一般的棉布內衫。而這種布料葉宴之也很熟悉,以前跟自己的小廝就穿這個。
“還有他那個硯台。”
葉宴之扯了扯嘴角,“當初我去買筆墨紙硯的時候,那掌櫃還特意跟我推了,說這硯台瞧著不明顯,但石內含香,用這個硯台磨出來的墨汁也會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