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1 / 2)

日暮之前, 俞墨再次登門私塾, 此時堂屋正廳正在上菜, 一道道連名字都說不出來的美食紛紛上桌,不僅色香味俱全, 就連擺盤花色都有講究, 顧軟軟拉了拉林婆婆的袖子, 指尖在桌上虛虛劃了過去。

今日擺盤菜碟皆為流雲墨花色,分開看時隻覺是一套但花紋有著細微的差彆,而現在它們隨著花棱圓盤擺成圈時, 竟就合成了盛放牡丹,牡丹本風流,但花紋墨痕又給了它添了幾分水墨山水的雅致。

牡丹為中, 左春蘭,右夏荷, 上秋菊,下冬梅。

一桌宴席,四季花開。

顧軟軟下午拿著藥碗回去廚房後就一直沒出來, 她手巧,但家裡材料實在簡單,這桌菜用的東西, 連配料都認不大清,一下午的時間都在“求學”,現在菜已擺盤,顧軟軟一道一道看過去, 看一道,回想它的做法。

顧阮阮在求學,其他人就是震驚了,麵麵相覷。

午後俞墨走時說會請大家吃飯,本以為他會在酒樓請上一桌,誰知他直接讓人在家裡做了一桌,下午擠滿廚房的丫鬟婆子私塾眾人不是不知,但沒想到一桌宴席能精致到如此。

林先生林婆婆還好,林家在府城也算有排麵,但也隻認得小半菜品,竟連大半都認不出來,顧懷陵和周陽就更彆說了,顧懷陵還好些,眸中雖震撼,但神態尚算平靜,周陽的下巴都快兜不住了。

宴之和他那位小舅舅到底什麼來頭?

“我來遲了。”

俞墨的聲音出現在門前,人也隨之走進,眾人回頭看去,他換了一身矜貴墨紋玄衣,身姿挺拔,眉目內斂,眸中墨色很深,午後初見時的周身戾氣似乎少了幾分。

一下午的深眠並不足以讓俞墨奔波大半個月的疲憊消除,但好歹緩解了幾分,眸中鬱氣稍減,不似午後那般渾身寫滿了煩躁。

林先生上前一步,“不曾晚。”

俞墨點頭,又將林先生林婆婆讓在了上座,他入座後,其他人也跟著入座,俞墨掃了一眼桌上的菜品,橫眉微皺,對著林先生歉意道:“本想好生感謝,隻是來的倉促,家裡用慣的人手不在,材料亦不足,有些簡陋,還望先生不要怪罪。”

看著認真在道歉的俞墨,林先生眼皮跳了跳,將“實在豐盛愧不敢當”這些話給默默吞了回去。

“俞公子——”

“先生若不介意,喚晚輩一聲謹瑜。”謹瑜是俞墨的字。

又回身對著身後的俞凜低聲吩咐道:“把少爺抬過來。”俞凜領命而去,俞墨正身坐回,身子微躬看著林先生。

俞墨態度放的低,林先生也不作扭捏之態,“既如此,老夫就仗著年紀喚你一聲謹瑜了。”

俞墨頷首,側耳等著林先生的下語,林先生再道:“我雖不知宴之為何要從家裡出來,但他做了我的學生,我自當教他愛他,師徒一場這些都是我該為他做的,謹瑜實在不必過分感謝。”

俞墨受教,“先生高德,是謹瑜俗氣了。”

林先生:“哪裡高德,實在是無功不受祿罷了。”

下麵人動作快,幾句話的功夫,打著哈切的葉宴之就用貴妃榻給抬了過來,葉宴之雙眼還有些朦朧,“你們吃飯抬我來做什麼?”

俞墨撇了他一眼,“吃飯啊。”

“這一桌子菜,可都是你愛吃的。”

聞言,葉宴之伸著脖子去看,香酥脆乳,龍絲潘瑜,六月黃,紅燒熊掌,淺濁白湖魚,鹹鹿肉,看一道就咽一回口水,這些菜當真都是葉宴之的最愛。

尤其是那道六月黃,隻這個季節有,再有一月就是蟹黃肥美之季,但葉宴之偏生就愛還未最後換上硬殼的軟蟹黃,撒了鹹肉糜一鍋蒸了,美味在口腔炸開的那一刻,無比滿足。

受了傷,本來犯困甚至沒什麼胃口,但看著這一桌菜,葉宴之口水快泛濫了。

葉宴之:“快,我餓了。”

“你吃的不是這些。”俞墨慢悠悠的看了一眼俞凜,俞凜拍手,很快有一個粗衣婆子端了一碗粥上前,葉宴之看著自己眼前的白粥,又看著桌上的大魚大肉。

怒瞪俞墨。

“你故意的!”

“哇哦~”俞墨驚歎了一聲,真心實意的誇獎,“這麼快就發現了,聰明了不少。”

“有你這麼當長輩的麼!”葉宴之耿著脖子控訴。

俞墨皮笑肉不笑,“比起某個一言不合就離家出走沒有半分音訊生死不知拋下孤寡老人的小輩,我覺得我這個長輩還可以了?”

孤寡老人,你?

葉宴之驚愕的看著恬不知恥的俞墨,但看著俞閻王唇邊的冷笑時,葉宴之默默的縮回了脖子,老實等著婆子喂自己寡淡的白粥,癟癟嘴,嫌棄的態度一覽無餘。

顧軟軟看著有點想笑,那是白粥沒錯,但那不是普通的白粥,熬粥的水裡加了太多料了,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根已然人形的人參,竟就拿來給一碗粥吊湯了。

滿是藥味的糯粥入口,葉宴之嫌棄之態很濃,吸了吸鼻子,聞著隔壁桌的香氣來佐粥,本以為這頓飯就這麼心酸的過了,誰知剛才隻是開胃上菜,正餐還沒上呢。

這邊已經開始推杯換盞,幾杯酒下肚,俞墨夾起一片鹿肉,正要入口之際,不知想到了什麼,忽地笑出聲。

“俞叔叔你在笑什麼?”周陽出聲。

俞墨態度擺的隨和,又幾杯酒下肚,隔閡也散了許多,桌上各位興致正濃,俞墨看了一眼也望著這邊的葉宴之,笑道:“響起了當年的一件舊事,那年冬天,葉家人各個都被補出了鼻血,就因這桌上小小一碟鹿肉。”

“不要說!”

這是想起來那件事臉色爆紅的葉宴之。

葉宴之這樣,其他人更想聽了,林婆婆笑道:“快,說與我們聽聽。”

葉宴之看顧軟軟也是眼神發亮的模樣,知道阻止不了俞墨,羞恥的捂了臉。

“他那年才**歲,偶然食了鹿肉很是喜歡,但鹿肉大補,他年歲又小,不可食太多,隻給他幾片罷了,誰知他非鬨著要吃,嘴巴又刁,還隻食不足六月嫩鹿腰間軟肉那一小塊。”

“野鹿難得,他連食數日還不肯依,他爹沒法子,就專門給他弄了一鹿苑,裡麵養的全是六月以下的幼鹿,誰知鹿苑剛弄好,他又不愛食了。”

說到這,俞墨無語搖頭,“他當初為了幾片鹿肉鬨的家裡不安生,他爹為了滿足他,鹿苑弄的極大,誰知這小子轉頭就不愛吃了,偌大的鹿苑,拿給家裡小子狩獵也消耗不完,一年下來,都快裝不下了。”

“那時正值年關,他爹索性給家裡下人都賞了全鹿當年禮,那個冬天,家裡人補的人人流鼻血,就連門前小廝穿的都是鹿皮小襖,人人都道葉家大方仁善,開春之後,想來葉家做活的人都快把門檻給踏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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