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凜走後, 顧軟軟打量了一番這個小廚房, 麵積不是很大,四口灶台,角落裡用竹筐分類裝滿了瓜果蔬菜禽肉等,顧軟軟挽留, 直接開始燒火劈骨,將牛骨豬骨分開燉上吊湯後, 才淨了手,走向一旁的櫥櫃。
兩開門的櫥櫃,滿滿當當都是各種作料醬料,因知道顧軟軟不熟悉,下人貼心的給每個小瓷壇都寫好了名字貼上了紅條, 顧軟軟將貼了辣椒醬的幾罐拿了出來, 打開一罐聞了聞,又拿過一柄小勺舀出一點嘗了點。
記下味道後又去嘗下一罐。
因知道顧軟軟不用人在一旁幫忙,是以俞墨並沒留人在廚房, 隻留個一個叫青檸的小丫守在門口, 青檸生的小巧清秀,雖年歲看著不大, 但行事很是穩重, 一直恭敬守在門口, 餘光一直跟著顧軟軟的行動中走。
若有需要便能馬上上前。
但顧軟軟並沒有喚人幫忙,一直在廚房熟練利索的忙碌,午時正的時候, 青檸出聲,“姑娘,午時正了。”
先前顧軟軟告訴過她,午時的時候提醒她一下。
顧軟軟回望,朝著青檸點頭笑了笑,她生的好看,笑起來更是溫軟,青檸有一瞬間的愣神,這位姑娘生的可真好看,美的很溫婉,暖暖沒有一絲的攻擊感。
笑起來很溫婉的姑娘彎身掏起了一條大魚,魚尾亂擺,一手抓著魚摁在池邊,一手刀背直接敲了下去,擺動的魚尾頓時沒了動靜,扣著魚鰓唰唰刮鱗,剔骨,去魚刺,還不到一刻鐘,三、四斤重的大魚就已經裡外都十分乾淨的躺在了菜盤子裡。
青檸:“…………”
好,是位笑起來很溫暖動作也十分乾脆利落的姑娘。
顧軟軟不讓俞凜通知岑往安,俞凜就誰也沒說,連青檸也不知道顧軟軟是來乾嘛的,隻知道一切聽她的吩咐便是。
小半個時辰後,顧軟軟停手,將做好的豆瓣魚擺盤,回頭看向青檸,正要低頭寫字,門口出現俞凜的聲音,“我來。”
青檸讓開行禮,“俞管事。”
俞凜點頭,上前接過豆瓣魚,“我現在就告訴他了?”顧軟軟點頭,又在說沙板上書:‘配方說了,先彆說我,吃完讓他來見我便是。’
俞凜點頭,親自端著那盤魚向著大廚房去了。
*
主人家不在,大廚房這邊已經開始準備吃飯了,今年五十有六的岑往安,腰粗膀圓,濃眉生的很是富態,廚子大約都是如此,他的眉心即使不皺也有著川字,說明此人脾氣不好,時常皺眉。
幾個徒弟正將今日做的菜一盤一盤的端過去。
最先上的是一盤鬆子魚,岑往安看了一眼,甚至連筷子都沒動,直接罵道:“我教你多少次了,水要分三次,每次六分,你這芡勾的顏色還是不對!”
大徒弟賠笑上前,虛心求教,師傅雖然嚴厲,一天要罵三次,但罵完後給的全是乾貨,大徒弟心滿意足的被罵了一場後,二徒弟又上了,這次岑往安倒是伸了筷子,味麻色香的水煮魚,剛入口就吃出來了水不對。
“我告訴過你了,這流玉江的魚,是吃枯藻長大的,肉裡有枯藻的味兒,你得用清晨沒見過日光的山泉去過這味才能去其苦澀,你是不是又偷懶用井水了?”
二徒弟一臉冤枉,“我今天一早就上後山去了,下來的時候被人給絆住了,水見了太陽。”
岑往安:“你就是偷懶了,你不會早起一點?!”
岑往安脾氣烈,罵的時候隻能聽著,不能頂嘴,隻要頂嘴,他脾氣就更暴了,二徒弟頂了一腦門的口水聽著,好容易等岑往安歇了一口氣,飛速躲開,露出後麵排著的老三。
老三:“…………”
瞪了一眼不仗義的二師兄,小心翼翼的端上自己的菜,心裡默默祈禱,少罵點,少罵點,也許老三的祈禱真的起作用了。
“吃著呢?”
俞凜的聲音出現在大廚房門口。
俞凜是俞家的總管事,誰見他都得恭恭敬敬的,圍在桌子旁的人紛紛起身行禮,“見過大總管。”
岑往安亦低頭行禮。
俞凜笑眯眯的上前,將手中的豆瓣魚擺在了桌子上,看著岑往安,“給你加道菜,試試看。”岑往安還沒回話,他徒弟已經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
老大:“這是師傅昨天做的嗎?”
老二低頭聞了聞。
“是啊,色味一模一樣。”
老三也跟著點頭。
昨兒大總管忽然讓岑往安親自動作做一桌子的拿手菜,岑往安隻當是有客,自是做了,可現在麵前的豆瓣魚,不管是形狀還是味道,甚至撒在魚上麵的香菜都和自己一模一樣,真是昨天那盤?
疑惑看向俞凜,俞凜笑眯眯道:“你先吃,吃了再說。”
岑往安也不扭捏,直接拿著筷子夾了一筷魚肉入口,魚肉一入口,極為霸道的辣就瞬間湧入口腔,不用細細感受,就知道這不是自己做的,自己做的菜,每一絲味道都十分熟悉。
這不是自己那盤魚。
但岑往安卻沒有停筷。
細細品嘗後,皺這眉居然又夾了第二筷。
旁邊圍著的三個徒弟徹底呆滯,跟著師傅多少年了,師傅不管是誇或罵,都是一筷子的事,何曾動過第二筷?而且這表情,看起來不像誇,也不像要生氣了,更像是,在琢磨什麼。
師傅在琢磨什麼?
岑往安直用了三筷子才停筷,目光灼灼的看著俞凜,“誰做的?人在哪?”
俞凜本來就好奇顧軟軟要怎麼拿下岑往安,如今見他這樣,更為好奇,“你先告訴我,這菜怎麼樣?”
“十分的話,打七分。”
聽到這話,三個徒弟更覺奇怪了,以前自己八分九分都得不到一個讚呢,師傅怎麼沒發火?俞凜也笑,“既這般,你做甚要見她?”
岑往安:“他改了我的菜,步子比我跨的遠!”
岑往安是芙蓉城當地人,也一直沒有去過彆的地方,但認識的朋友多,廚子也多,其中有一位“宿敵”,是宜北那邊的,宜北那邊吃辣更不一樣,他們是米椒剁碎了直接入菜,不管炒菜配菜醬料都是直接剁碎的米椒。
雖和他不太對付,但不得不承認,人家處理辣椒確實有一手,隻拉不下臉皮去問。
這些年,總是想做那邊的菜,又想融入自家的特色,但總是沒有當年他那種味道純粹,辣的直擊靈魂卻不覺胃疼,隻覺心神舒朗,今日雖然還差了一點兒,但當年的味道幾乎是再現了。
“他在哪,可否領我去見見?”岑往安十分的迫不及待。
俞凜點頭,“跟我來。”
身後跟了一串岑往安的徒弟和徒孫。
在小廚房門口等著顧軟軟,看著俞凜領著一群人過來的時候,就知道這位上鉤了,昨晚吃了他的菜,很明顯的察覺到他被宜北的菜式影響了,偏又不得其法。
幸而,自己知道怎麼做,當初私塾就有一位學子,雖然他是安漢人,但他母親是宜北人氏,廚藝很好,自己和她交流許多。
岑往安一行人也都看到了門口站著的顧軟軟,岑往安隻看一眼就彆過了眼,隻以為是新來的小丫頭,他身後的徒弟們也是這樣認為,但他們沒有師傅的定力,目光都被顧軟軟吸引了。
好,好漂亮的姑娘。
好幾個年歲輕的都紅了臉。
到了門口俞凜正要介紹,誰知岑往安直接略過了顧軟軟徑直走進了小廚房,一看裡麵沒人,回頭看向俞凜:“人呢?”
在路上的時候,俞凜就已經說了新菜式改方子的事情,岑往安下意識的認為這是一位經年的廚子,或許菜做的不怎麼樣,但頭腦很靈活,至少他的新菜式得到了三爺的認可,三爺雖不是廚子,但舌頭也是真的刁,他認可的,總有價值。
至少是為閱曆很豐富的廚子。
俞凜顧軟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