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聲鼎沸的火鍋店門前, 一大一小無聲對峙, 秋風拂過, 葉驚瀾衣擺銀杏葉微浮,眯了眯眼, 儘量跟他將道理,語重心長道:“你已經十三了,你該體諒哥哥的難處了。”
十三歲的陸湛,身量漸長,雖仍低了葉驚瀾一個頭, 但氣勢並不弱, 微微仰著頭, 黑眸動了動, 餘光瞥見一抹鵝黃,神情驟改, 無辜的眨眨眼, 委屈抿唇, “什麼難處?我隻是想和姐姐一起玩。”
剛帶著顧懷月走出來的顧軟軟, ‘一起玩什麼?’
陸湛幾步走了過去拽著顧軟軟的衣角, 鳳眸一潤, 聲音帶著哭腔,“下午想和姐姐一起玩, 可是哥哥不讓。”
戀戀不舍的鬆開顧軟軟的衣角,垂著腦袋,“姐姐去玩吧, 玩高興些,我在家裡等你們。”長長的眼睫在眼下蓋出了一片剪影,要哭不哭的模樣,要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顧軟軟眼皮一抬,不讚同的看著葉驚瀾,無聲的控訴:怎麼能欺負孩子呢?
葉驚瀾:“……”
兔崽子自從去了梨園後,變臉更熟練了,無縫銜接了都。
對著陸湛磨了磨牙,袖袍一甩,幾步走下台階,自顧自鑽上了馬車,顧懷月眨了眨眼睛,扭頭看向陸湛。
生氣了生氣了。
陸湛抬眼給了她一個眼神。
沒事。
顧軟軟一左一右牽著兩小孩子走到了第二輛馬車,推著他們上去,陸湛回身看向站在下麵沒行動的顧軟軟,“顧姐姐你不上來坐嗎?”
顧軟軟拍了拍他的腦袋,漂亮的杏眸是看清一切的明朗。
不要總是氣他。
陸湛抿了抿唇,蹲在馬車上,伸手拉住顧軟軟的衣袖搖了搖,“我逗他呢,我不會跟著去的。”十三歲的,對男女之間的事也有了模糊的了解,雖還是隔了一層紗看不分明,但隱約明白他是想和姐姐單獨相處的。
顧軟軟:‘那你去哪?’
陸湛眼睛一亮:“去她的鋪子看看。”
一看陸湛這模樣顧軟軟就知道他這還想著驃騎大將軍呢,無奈搖頭一笑,點頭,看他鑽進去後伸手關上了車門,才調轉腳步回了第一個馬車。
顧懷陵並不想去散心,吃完飯就和趙全相攜離開了。
陸湛鑽進馬車,顧懷月就問他,“你既不去,何苦去氣他?”
他彎身入座,伸手抱過一個雲錦的軟枕,懶懶的倚在車壁,一半輪廓藏入暗影中,“不高興。”又問,“你鋪子何時才開?”
她開了鋪子,驃騎大將軍才能回到自己的身邊。
顧懷月沒好氣的對他翻了一個白眼,這自己不高興就折騰彆人也不高興的狗脾氣也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
等等。
狗脾氣。
好像是跟姐夫學的哈。
所以,這是姐夫自食其果嗎?
擺手,“又不是我拖延,你待會去鋪子看了就知道了。”
自食其果的葉驚瀾正在車廂裡生悶氣,餘光瞥見顧軟軟帶著兩個小的走向後麵那輛馬車時更是氣的眼睛都瞪圓了。
她怎麼能這樣呢?!
好不容易空了想帶她出去玩一次,為了陸湛那個白眼狼凶自己就算了,還和他們坐一輛馬車,留自己一個人在這?這算什麼,冷板凳麼!
醋海滔天的憤憤不平在聽到細碎足音登上馬上的時候驟然而止,神色一定。
顧軟軟鑽進馬車,就見他倚在車廂一側,一雙長腿隨意曲折,正側首看向窗外,神情冷淡,臉上刻了四個大字,生人勿進。
顧軟軟定定的看了他一會,也不見他扭頭,也不去招惹他,落座在他的一旁,亦側頭看向另一個車窗。
如此,同坐一車的兩人,彼此挨著一個車廂,中間涇渭分明。
馬車悠悠前行,向著城北郊外的銀杏林駛去,出了城門後,城外官道兩側皆是青綠,這還不至深秋,綠色雖漸黃,還不至蕭瑟,車簾隨著馬車的前行上下浮動,秋風吹麵,隱有蒼茫之意。
被風迷了眼,正要放下車簾,忽覺衣側隱有觸動,正要低頭看去,安靜的車廂內傳來低沉醇厚的聲音,那聲音很久,就響在耳邊。
“我生氣了。”
回頭就撞進了一雙漆黑的桃花眸,原是葉驚瀾不知何時挨了過來,湊的極近,幾乎可以數清他根根分明的長睫。
顧軟軟看著他,看著他因沉怒而不滿的眼。
靜靜的看了好一會,忽然探頭,在他唇上啾了一下。
啾完後定定的看著他,杏眸盛了春水,波光漣漪。
葉驚瀾:!
柔嫩的觸覺還在唇上回味,麵色還冷,“沒用。”
‘得寸進尺了啊。’
葉驚瀾:“你還說我得寸進尺?”
“今天陸湛那個兔崽子做戲,你沒看出來嗎!”
顧軟軟點頭,‘我看出來了呀。’
看著他一時瞪圓的桃花眼,顧軟軟偏頭笑了笑,‘就因為看出來了,所以我過來了。’
又軟下神情去哄他,‘他性子有些乖戾,你順著他,他就依你,你越不讓,他越犟,這事你原是知道的,你癡長他幾歲,讓讓他又何妨?’
葉驚瀾:“其他事可以讓,媳婦不能讓。”
顧軟軟臉色一紅,嗔他一眼,‘瞎說什麼呢,陸湛拿我當姐姐看待的。’
葉驚瀾當然知道陸湛是拿顧軟軟當姐姐看待的,那小子還不知道啥時候才開竅,若非如此,怎會容他一直纏著軟軟?
心裡的氣在顧軟軟上車的那一刻就平了,但麵上還是不依不饒的,依舊冷著臉,“我不高興,你向著他,不向著我。”
明明是裝的,卻生了真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