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召見,眾人得令, 三皇子陸謙和戶部尚書林海在半路就遇到了同樣趕來的五皇子陸瀚和禮部尚書陳以和。
兩邊人見禮後, 三五並行,兩位戶部尚書緊隨其後。
陸瀚瞅了瞅一旁的三哥, 見他神情肅穆一臉冷硬, 心中的不妙感更濃, 這種感覺太熟悉了, 這兩年都是這般過來的,幽幽的歎了一聲。
“三哥, 你們又拖累我了。”
陸謙目視前方, 聲音淡淡,“不想被拖累換個姓就行, 一勞永逸。”
“那不行。”陸瀚搖頭, “父皇就算不殺了我,也不會讓我去典藏園看書了。”
明知道自家這位是什麼德行但聽到這話還是忍不住嘴角一抽的陳以和:皇上生氣還沒有看書來的重要嗎?
不過,五殿下說的是你們……
這事還牽扯其他幾位?
陳以和心裡一陣盤算, 圓乎乎的臉上一陣笑眯眯,笑得像個酣傻老人,哥兩好的撞了撞林海,“林大人, 您知道皇上召見咱們是為了什麼事嗎?”
傳令官來得急走得更急, 跟狗攆似的,完全不給湊熱乎的機會。
林海詫異望他,還伸手去探他的額, “不燙啊,你居然認為我會知道?”
這滿朝文武誰不知道工部的林大人最是沉默寡言,是埋頭做事型的,而最長袖善舞的,就是禮部的老狐狸陳以和了。
陳以和禮貌微笑,然後若無其事的收回視線。
也是,工部這幾個,火燒到自家門口他們還不一定能發現呢。
及至到了禦書房,見門外站著的人都斂眉肅顏,隱隱覺出一股風雨欲來來,四人默默深呼吸,依次入內。
領頭的陸謙一進去就心神一斂,後麵三人也緊接著就看到了滿地散亂的奏折,便是陸瀚這個心大的都起了緊張,躬身行禮。
“見過父皇。”
“參見皇上。”
名乾帝正站在案前,手裡正迅速翻著什麼東西,也不叫起,殿中立時安靜下來,隻紙張翻動的沙沙聲。
等看到某個人名時,名乾帝手一僵,閉眼咬緊了牙關,片刻後回到案前坐好,看了一眼張德安,“給他們看看,看看他們辦的好事。”
“是。”
張德安雙手捧著奏折,呈在四人眼前。
貢院坍塌,傷亡百人?
怪不得皇上發這麼大的火,知道原因後心提得更緊了,這件事,兩部都脫不了關係,甚至自己等人都要被詳查。
*
陸謙率先跪下,“父皇,這件事是兒臣監督不力,請父皇責罰。”沒有求情,直接認錯,林海也跟著跪了下來,“臣有愧,辜負皇上信任,請皇帝責罰。”
這兩人已經跪得端正,雖然不抱希望,陳以和還是看了一眼陸瀚,希望他能懂這個眼色,誰知陸瀚一雙眼睛都黏在奏折上了,還眼眶都開始紅了???
這麼入情的嗎?
陳以和抿唇,利索跪下,“皇上,臣亦有監督不力之責,臣請求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回去後定把這件事查得水落石出,絕不包庇,以慰貴州學子在天之靈。”
三個都跪下了,就剩個陸瀚還在看奏折,看得眼淚汪汪,好一會後淚眼凝噎的看向名乾帝,“父皇……”
時間過得太久,陸瀚裝的太像,以為於都忘記了他是個看似人模人樣其實是個淚點極低的愛哭包的名乾帝:“……”
無語扶額,伸手指向角落。
“去,那邊站著去。”
“哦。”陸瀚抽噎了兩聲,捧著奏折乖乖去角落站定開始麵壁。
陳以和跪得端端正正,麵上隻有慚愧和不安,至於他心裡怎麼想的,隻有他本人才知道了。
糟心的兒子先放到一邊,名乾帝看著眼前這三個人,本來他們來之前,是有雷霆之怒等著他們的,但剛知曉了某件事,這些人名乾帝就不想理會了,直截了當的下命令,“各自回去查,隻要和這件事有關的,通通革職查辦。”
“至於你們四個,督查不力各罰一年月銀,所罰銀錢送予貴州添進撫恤金中。”
“有意見嗎?”
“兒臣、臣領罰。”
角落的陸瀚悄悄扭過了頭,麵壁這一小會,他居然把自己哭成了兔子眼,紅彤彤的,“父皇,多罰幾年吧?兒子有錢,還可以多捐點。”
名乾帝麵無表情指向門口,“滾出去。”
“…………哦。”
陸瀚放下奏折,默默滾了出去。
陸瀚滾了出去,剩下三個名乾帝也不想看到。
“你們也出去。”
三人告退,躬身往外退,心中都覺不對勁,皇上這麼生氣,竟這般高高拿起輕輕放下?皇上可不是這麼好性的人啊。
而且也沒調查自己。
這是篤定這事和自己確實無關了嗎嗎?
所以,皇上已經確定源頭了嗎?
三人剛退到殿外,就聽得裡麵皇上的沉聲吩咐。
“把老二和趙明章叫來。”趙明章就是禮部尚書。
三人走到殿外台階,心神還緊緊地攥著,所以,這件事要落在二皇子頭了嗎?陸謙和林海對望一眼,顯然想到了一起,陳以和也想和自家殿下來個心靈對視,扭頭看去,卻看到陸瀚還在揉眼睛。
陳以和:“……”
原來五皇子這麼愛哭的嗎?
四人分開,陸謙一路往工部疾行,遠遠瞧見工部的辦公點時,就已經開始挽袖子了,他身後的林海同他如出一轍。
沉默做事不代表脾氣好!
這邊陸瀚和陳以和也在沉默前行,陳以和腦子裡想的是趙明章,趙明章可真慘,早早就被架空了,吏部完全是二皇子的一言堂,好事都輪不到他,壞事一定有他。
不過,這次的事情,可能也是他的一個機會?
這兩年冷眼看下來,皇上對二皇子似是越來越不能容忍了,這次的事若真和他有關,皇上會怎麼做呢?
想著可憐的趙明章,陳以和就覺得自家這位真的算好了,雖然他的性格有時候真的是一言難儘,格外地讓人無語,但他自從來了禮部,不爭權不鬨事不惹事,是所有成年皇子中最好糊弄的一位了,給他幾本孤本他就可以完全不聞窗外事。
不過———
陳以和瞅了瞅眼皮子還有點紅的陸瀚,試探出聲,“殿下既然這麼憐惜貴州學子,就不想為他們做點什麼?”
不是陳以和想挑事,隻是這位太佛了,他的腦海裡好似完全沒有名利這根筋,所以陳以和總是想招招他。
果不其然,陸瀚聞言一呆,隨即道:“有父皇在,我去多事做什麼?”唯一能做的就是多給些銀子了,至於其他,政務上一竅不通的自己真的幫不了。
這理所當然的模樣看得陳以和一陣窒息。
事事都是皇上,皇上已經老了!
你就沒想過將來的路?!
當然,這些大逆不道的話陳以和不會說出口,隻能在心裡咆哮,禮貌一笑,“臣剛才看殿下哭得這般入情,心裡疑惑,才有此一問。”
誰知道你哭得這麼厲害,實際一點行動都不準備做呢?
聞言,陸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事我也控製不了,我自幼便愛哭,總是忍不住,父皇就三令五申叫我不許在人前看一切悲□□彩的書籍,包括但不限於話本戲曲等等等,但我又喜歡,隻能偷偷一個人看了。”
所以,這些年五皇子好讀書不好任何一切娛樂的好名頭是這樣來的?!
當年名乾帝發現陸瀚是個極其愛哭的小崽子的時候,糾正了好多次發現不行,他的淚腺就是這麼發達,一點小事就能哭,尤其是看到某些悲劇的時候,更是能把自己給哭撅過去。
名乾帝無法,隻得強調再強調,讓他不能在人前顯露出來,好好一個皇子,被人知道愛哭算什麼事啊!
小陸瀚很聽話,躲著就躲著,自己一個人看書還安靜。
結果陸瀚就越來越沉浸在書中的世界,反而忽略了外界,甚至和人的交流都少了,等名乾帝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陸瀚徹徹底底的成了沒有一點情商的書呆子。
*
陸羽和趙明章剛走到殿外,趙明章就被張德安給攔住了,“趙大人,您在外麵先等等。”趙明章點頭,退到一邊,張德安這才恭身,“三殿下,您請吧。”
張德安就在陸羽的身後,等他踏入內殿就直接關上了門,關門的聲音讓陸羽頓了頓,隨即繼續往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