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抬眼四顧,觸目所及的宅子都換上了新的匾額,沒有一個葉字,如今再回頭看這個破敗的小宅子,是真的笑不出來了,隻能歎一聲世事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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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驚瀾推開殘破的房門,屋子裡什麼家具都沒有,就一張草席,邊上散落著幾個碗盆,整個屋子彌漫著一股既酸又臭的氣味。
四月中的天,還得穿夾襖,但草席上躺著的三個人正瑟縮在一團,身上都裹著幾層洗得發白的單衣,饒是如此也能看出來他們的瘦骨嶙峋。
確實跟難民一個模樣了。
葉驚瀾試圖看清他們汙垢下的臉,但怎麼看也認不出來這是二房的人,差彆太大了,曾經的二叔非珍物不食,二嬸非錦緞不穿,堂兄的架勢就更大了,他甚至連丫鬟吃的是什麼都要管,吃的差了是丟他的臉。
俞墨隨便起了個頭,他們就被搞成這樣了。
葉驚瀾忽然有些想笑。
笑爹傻,被這樣的人糊弄得團團轉。
笑自己傻,當初不該走,一樣可以很輕易弄死他們,白恨這麼多年在他們的身上,是徹徹底底的浪費時間。
完全就是幾隻臭蟲。
偏就這幾個臭蟲,祖母沒了,爹沒了,家也沒了。
一時間情緒起伏格外劇烈,隻沉著臉,冷冷的看著那三人。
葉二叔早就知道來人了,他以為是來催自己起來喂豬的,可他實在是太餓了,也知道那些人最多動嘴不會動手,就繼續癱在草席上,等他們先罵幾句吧,是真的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了。
等了一會不見動靜,終於沒忍住睜開了眼朝門口看去。
葉驚瀾逆著光站在門口,身姿欣長,挺拔如鬆。
葉二叔眯了眯眼,最先看的卻是來人的衣衫,一身緋紅長袍,衣擺金紋墨勾白底墨靴,他有片刻的恍惚,曾經的自己也是隻穿這樣的衣裳……
頓了頓,視線才往上移。
今天來的是誰?總不會是俞墨親自來了吧?
當和葉驚瀾的視線相對時,葉二叔瞳孔一縮,他撐著草席半坐了起來,瞪大眼仔仔細細的看著葉驚瀾的臉,這張臉太熟悉了,他不想認不敢認,但眼下那顆更熟悉的淚痣告訴了他來的人到底是誰。
“葉、葉宴之?”太過詫異,聲音幾近氣音。
“葉宴之?”一直閉目躺著的葉宴西一個骨碌翻身坐了起來,甚至揉了揉眼,當看清門口的葉驚瀾時,驚歎出聲,“真的是你啊。”
葉二嬸也跟著爬了起來,三人就坐在草席上目瞪口呆的看著葉驚瀾。
葉驚瀾視線在他們的臉上一寸一寸劃過,有驚愕,有恍惚,有懼怕,甚至還有驚喜?葉驚瀾不知道為什麼葉宴西看到自己還會覺得驚喜,但自己在他們的臉上確實沒發現一點愧疚,一點點都沒有。
葉驚瀾微微一笑,隻是眼底沒有半分笑意。
“是我,經年不見,二叔可還安好?”
與此同時,葉驚瀾回到瀾江城的消息,已經傳遍了瀾州的上層人家,最先收到消息的當然是俞家,當知道俞墨帶著葉宴之回來的時候,他們沒有欣喜,隻關上大門忙忙的回家翻東西。
這瀾州葉家現在是破敗了,可當年葉家最盛的時候,大半個瀾江城都是他家養活的,那是何等的威風。
對了葉宴之這個瀾江小霸王,誰不認識他呢。
生了一張比女孩兒還豔麗的臉,性子實在皮得人頭疼。後來葉老大沒了,他跟著就消失了,很快又被俞三爺查出是二房的手筆,那可真是好大一出戲,也有人真心歎息,也不知道那孩子去哪了。
葉宴之是皮得緊,也隻是皮,欺男霸女的事他從來都沒有做過,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罷了,很多人都在想他後麵的日子要怎麼過。
也想著人回來了要拉拔一把,到底是看著長大的,而且葉老大確實是個大善人,他就隻這麼個兒子,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消沉下去。
誰知一走就是這麼多年,久到好多人都快忘記他了。
如今他終於回來了。
好多人正回想呢,消息又傳了過來,他是回來了,但他一點都不需要彆人憐惜,人現在是可是金榜探花郎!
這可驚掉了無數人的眼睛,葉宴之是探花郎?招雞惹狗到處上房揭瓦的葉宴之?
認錯了吧!
雖然新晉的進士們還沒回家,但落榜的已經回來了呀!很多人跑去書院求證,落榜的學生也是一臉懵懵,隻說狀元郎是顧懷陵,至於探花郎,叫葉驚瀾,這到底是不是葉宴之,他們也不知道,在京城都沒看到過他人。
葉驚瀾?
這個名字不用深想就知道是葉宴之無異了。
是驚掉了瀾江城無數人的下巴。
有真心盼著他好的,自然也有滿心惡意的,尤其是和他一個年紀的,當初被‘欺壓’的說不了話那幾個,好容易葉家倒了他又不見了,如今回來了是不是一身落魄呢?正換新衣要出去見見舊友,就知道了他是今年的探花郎,已是官身了。
…………
娘的,當初隻是小霸王,現在已經變成大魔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