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靳把碎渣都撿進了垃圾桶裡。
“都打掃完了?”見蘇檸檸不動,裴靳目光在房間掃了一圈,隱隱看見床頭有一灘水漬。
裴靳走過去,打量著那灘水漬,良久,他淡淡開口:“這是我專門定製的木地板,不能浸水。”
“蘇檸檸,你是想拆了我的房間。”
蘇檸檸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她剛剛拿拖把的時候,沒弄乾,放在那滴了一灘的水,她本來想擦乾的,可是忘記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擦乾淨。”
蘇檸檸跳腳起來,到處找抹布,可是抹布剛剛還在,現在又不知道被她扔在哪兒了。
她著急想找到偏偏又找不到,這時候手腕上銀色的手鏈被勾到鬆開,蘇檸檸蹲身,要去撿起。
一腳踩在水漬上,拖鞋鞋底平滑,蘇檸檸滑了一下,下意識拉住裴靳的手臂。
站穩了,蘇檸檸舒了一口氣,小心臟還在直跳。
她抬頭,猛然對上裴靳冰冷的視線。
她一隻手抓在他的手臂上,雙腳點地,挨著他的腳尖,身體貼的很近,鼻尖縈繞著他身上的味道。
他眸子泛著淡淡的咖色,平靜不見半點波瀾,陷入黑色的瞳仁,無儘深淵。
說不清他的眼睛裡有什麼。
可蘇檸檸覺得這視線太瘮人,籠罩在她身上,濃重強烈的氣息鋪天蓋地把她包圍,好像她一動,就要把她吞噬。
“把手放開。”裴靳開口。
他這個人無論說什麼話做什麼事,都能不帶一絲溫度。
像是從冷櫃裡撈出的屍體。
可屍體乾巴巴的,不像他這樣清俊精致。
蘇檸檸長這麼大真沒怕過誰。
但裴靳一句話,就嚇得她心一抖,乖乖把手放開了。
裴靳冷冷看了她一眼,從口袋裡拿出一塊手帕,輕輕擦拭手腕上方——
剛剛蘇檸檸碰過她的地方。
“你想乾什麼?”他邊擦邊質問,語氣疏離。
“裴先生,你過分了。”蘇檸檸小嘴撅起,伸出一雙手來,十指纖纖,不曾沾半點陽春水。
她指甲鮮紅,襯出手指細膩雪白,兩種顏色交織在一起,給人的視覺帶來強烈衝擊。
“我的手很臟嗎?”蘇檸檸質問道。
裴靳移開目光,沒回答,隻是道:“今天先到這裡,你出去吧。”
蘇檸檸出去了。
裴靳抬眼,眸光微閃,一汪平靜的湖水,開始波動。
他把剛才擦手的手帕疊的整整齊齊,放進左邊床頭櫃的抽屜裡。
眼前閃過少女白皙的手指,鮮紅的指甲,裴靳喉頭微動,他的手指在手帕上停留片刻。
離開,把抽屜關上。
裴靳合了合眼,再睜開,目光停在自己的手腕上。
溫熱的觸感似乎還停留著。
不是嫌臟,是怕自己會做出什麼來。
.
裴靳永遠記得那一天。
那是2017年7月21號,天氣晴,下午五點,他和蘇長柏坐在陽台,喝咖啡。
蘇家的陽台很大,種滿了花花草草,臨近傍晚,陽光撒下一片暖黃。
午後的熱潮過去,停留在空氣中,卻依舊很悶熱。
五點零一分,他正準備離開。
樓下傳來一個清亮的聲音,說俗氣點,像是夜鶯的歌聲。
“爸爸。”
少女穿著收腰小紅裙,紮了高高的丸子頭,仰起頭看向二樓陽台,在陽光下皮膚透的瓷白,咧著嘴角,墊著腳尖笑。
“我回來了。”
她的笑容太明媚。
暖黃的陽光撒下的時候,整個心都被填滿溫暖了起來,少女還在笑,掀動著紅色裙角,如天邊的火燒雲。
她小跑著上了二樓。
“爸爸,蘇萌萌他說要掐死我。”
少女委屈的撒嬌,唇角一抿,尾音都是脆生生的。
“檸檸,有客人在。”蘇長柏無奈的看了女兒一眼,介紹道:“這是裴先生。”
“他今天過來,還給你帶了禮物。”
裴靳先前知道,蘇長柏有一兒一女,兒子已經大學快畢業,女兒還在讀高中。
第一次拜訪,他給蘇錚和蘇檸檸都帶了禮物。
給蘇檸檸的是一條項鏈。
她接過禮物,偷瞄往裡麵看了一眼,然後兩手拿好,對著他笑。
“謝謝裴先生!”
裴靳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從那瞬間起他的世界照進了太陽。
而她出現的那一刻起,他的視線就遊離在她的身上。
沒有離開過。
後來他無數次夢裡沉淪,都是她明媚陽光的笑容。
陷入泥沼,無法掙脫。
晚上已經洗過澡了,可裴靳停了會兒,又去了浴室。
這次衝了個澡,他很快就出來。
浴室外麵扔著一塊抹布,水漬點點到處都是,原本很乾淨的鏡麵,衣櫃,都能明顯看到,劃著水漬一道一道。
垃圾桶裡還有碎了的煙灰缸。
那是他專門定製的,五位數的煙灰缸。
她一砸就沒了。
裴靳挽起衣袖,把抹布撿起來,重新擰了一遍,再一樣樣打掃過去,全部都清理乾淨,花了不到十分鐘。
外麵有點起風了,這邊彆墅區晝夜溫差大,一到晚上特彆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