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覺得一個郡主不算什麼,在衛國,隻有親王的嫡女一定會被封為郡主,郡王之女就隻能是縣主,至於公主的女兒,一般是沒有爵位,除非是很得盛寵才會被封為縣主。
由此可見,郡主這一爵位有多難得,尤其衛國建國不過幾十年,郡主並沒有幾個,顯得樂怡郡主更加尊貴,同時也體現出永康帝對成國公的重視程度。
霍謹博了解了衛國的爵位製度後,對樂怡郡主的地位有了更深的認識,在國公府,就是世子成晟然的身份都比不過樂怡郡主,如果她願意,可以要求所有人給她行禮。
沒想到樂怡郡主竟成了國公府最粗的大腿。
霍謹博放下《衛國誌》,在心裡感歎一句,然後拿起京報。
衛國的京報和後世的報紙不一樣,它是以小冊子的方式呈現,整體為長方形,用黃色竹紙當封麵,封麵左上角書寫“京報”二字,右下角則標明出版報房,霍謹博手中的京報是出自聚文報房。
京報裡頁同樣用竹紙印刷,京報和現代報紙還有一點不同,就是京報沒有中縫,它左右兩個版麵都是緊緊挨著,沒有留白。
因為京報都是手工印刷,所以有些版麵的墨色不勻,或濃或淡,不過字跡還是可以看清楚,對影響不大。
霍謹博想要京報,就是想知道如今朝堂的局勢,他到底不是純粹的古人,不會將目光局限在清芷苑甚至國公府,後世的靈魂讓他有天然的大局觀。
朝堂就是一個泥潭,稍有不慎就會陷進去再也出不來,但國公府已經在泥潭中,霍謹博必須關注這些朝廷大事,萬一國公府這艘船要沉,他必須要早作打算。
一連看了十份報紙,霍謹博的臉色越來越凝重,他是真沒想到會在風口浪尖之際來到這個世界。
如今的朝堂用四個字來形容就是五子奪嫡。
五子奪嫡並非是五個皇子競爭皇位,實際上真正有意皇位的隻有三人,但有資格參與進來的卻有五個皇子,其中四皇子是二皇子黨,九皇子是六皇子黨,這兩對都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屬於天然的同盟,大皇子獨成一派,卻最得永康帝歡心。
永康帝總共就這五個成年皇子,其他的都太小,還沒有能力和哥哥們掰手腕,若是永康帝能多活幾年,朝堂上的形勢或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不過霍謹博看永康帝把每日一早朝,改為三日一早朝,再改成現在的三日一小朝,五日一大朝,就知道永康帝的情況不容樂觀,恐怕快到油儘燈枯的地步,也怪不得這些皇子現在爭得這麼厲害,霍謹博都能看出來的事,他們沒道理看不出來。
古往今來,凡是奪嫡之爭必定伴隨著血雨腥風,尤其在永康帝沒有嫡子的情況下,好像立哪個都可以說得過去,更是給了每個人希望。
這個位置旁人能做,為什麼自己不能做?
基於這樣的心理,各位皇子為了能坐上那把龍椅爭得是頭破血流,朝堂也被他們攪得一團糟,每空出一個官職,幾個皇子都想安插自己的人,然後各皇子黨的大臣就得吵一回。
霍謹博嚴重懷疑永康帝就是被他這些兒子氣病的。
不過外麵的事和霍謹博關係不大,他關心的是國公府。
成國公能征善戰手握兵權,又是永康帝最得力的心腹,不管怎麼看,都是各個皇子力爭的對象。
但國公府一直處於中立,不和任何一個皇子接觸,眾皇子雖然心中不悅,但看誰都沒得到,心裡也就平衡了。
但這一平衡卻在一年前被打破——樂怡郡主在宮宴上對九皇子一見傾心,從此開始瘋狂追求九皇子,追得是轟轟烈烈,人儘皆知。
眾人對成國公的印象,一是英勇善戰,二便是護短,而且是極其護短。
因樂怡郡主生母早逝,成國公又需要鎮守定州,無法陪伴女兒,因此對這個女兒是極儘寵溺,他護短的屬性在女兒身上更是體現得淋漓儘致。
在眾皇子看來,若是能娶樂怡郡主為妻,那基本上就意味著把成國公拉攏到自己陣營。
一時間,六皇子黨興高采烈,恨不得敲鑼打鼓來表達自己的喜悅,但大皇子黨和二皇子黨就不高興了,手握大權的重臣若是倒向六皇子,他們還能有好?於是京城上下酸聲一片。
但就在眾人以為成國公必定會助六皇子爭儲時,京城發生了兩件事。
第一,六皇子邀請成國公世子成晟然同遊西苑,被成晟然婉言回絕。
第二,樂怡郡主聽說九皇子素來喜歡張道子的畫,便把家中一副張道子的真跡送給九皇子,卻被九皇子派人還回來。
這兩件事的發生讓眾人大跌眼鏡,卻也讓人明白成國公府依舊想保持中立的立場,而九皇子也沒有娶樂怡郡主為九皇子妃的意思。
這樣一來,大皇子黨和二皇子黨皆是鬆了一口氣,成國公府也成功避開了糾纏。
但隨著樂怡郡主對九皇子興趣不減,眾人還是覺得成國公倒向六皇子的可能性更大。
尤其隨著年關將近,成國公即將回京之際,京城中此類的流言愈演愈烈,成國公府又一次站在風口浪尖上。
霍謹博眉頭擰緊,樂怡郡主是真能坑爹啊,簡直以一己之力攪動整個洛京的格局。
也不知道這六皇子是什麼人,有沒有希望登上帝位。
成國公府即將被拉入局,以霍謹博的能力也改變不了什麼,隻能先看看六皇子夠不夠格當皇帝。
如果六皇子當真有為帝之資,那一切皆大歡喜,六皇子順利登基,樂怡郡主成功嫁給九皇子,成國公府得從龍之功,還能再興盛幾十年。
但若是六皇子不堪大任,沒有資格當皇帝,那霍謹博隻得在成國公府被抄家滅族之前想儘辦法拿回自己的賣身契,然後脫離這艘破船,免得被殃及。
......
就在霍謹博思索未來的道路時,晚飯時間到了,霍謹博隻得把京報放下去廚房取飯。
剛到廚房,霍謹博就碰到王友山,王友山麵色一喜,朝他走過來,關心道:“謹博,我聽說王總管罰你們了?”
這消息傳得挺快啊?
霍謹博腦中念頭一閃,道:“我沒事,被罰的是劉新和張成。”
“那郡主那邊?”
王友山還是擔心霍謹博。
霍謹博拍拍他的肩膀,“沒那麼嚴重,郡主是何等身份,豈會把我等放在眼裡,王總管撒了氣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王友山心想也是,郡主向來是有氣就撒,報仇不隔夜,她若是真生氣,估計當場就會讓人把霍謹博打一頓,不可能還忍耐幾個時辰。
安撫好王友山,霍謹博才提著食盒離開,他們去月見門當差後在廚房的待遇也變好了,不用再用木桶。
方才王友山的話,讓霍謹博忍不住思索這消息是誰傳出去的,他記得當時發生這事時,隻有樂怡郡主的丫鬟在,內院和外院地位懸殊,她們要八卦也不會和外院的下人八卦。
如此說來,隻能是王總管帶人杖打劉新兩人時被人看到了,又聽說罪名是對郡主不敬,於是一群人開始腦補,就形成了各種各樣的說法。
不管哪個時代,八卦都是人的天性,尤其是一群乾完話就沒彆的事做的下人們更是對八卦感興趣。
尤其這個八卦還涉及到清芷苑的主人——樂怡郡主。
霍謹博提著食盒回了房間,劉新兩人呲著牙動動身子,然後費勁地趴在床上用飯。
“對了,你們有沒有上藥?”
劉新點頭,“趙哥白天來過,給了我們金瘡藥。”
“下人被杖打後還會發金瘡藥?”
對於底層下人來說金瘡藥可不便宜,有些人為什麼忍著,讓傷口自己愈合,就是因為根本買不起金瘡藥。
劉新繼續道:“一般隻要不是犯了大錯,在杖刑後王總管都會讓人送來金瘡藥。”
畢竟打完他們,代表已經處罰過了,不給他們用藥萬一沒休養好死了,那不就是成了杖斃?而且用了藥就意味著恢複得快些,也能更早當差。
同時,那些杖刑後沒給藥的,也就意味著讓他們自生自滅,活下來算你運氣好,死了也是活該。
霍謹博輕扯嘴角,古人的心眼是真的多,就連給不給金瘡藥這裡麵都有學問。
有了金瘡藥,劉新兩人可以恢複得快些,而且看守月見門不需要賣力氣,隻是需要站著,不用完全恢複就可以繼續去當差。
這兩人也怕王總管哪天就把他們給撤了,想著等能下地,他們就馬上去當差。
既便如此也得再過三五天,這期間依舊是霍謹博和侯亮輪值。
次日卯時,霍謹博和正困得打哈欠的侯亮交接,然後穩穩地站在門旁,這個位置能讓他時刻注意內院的情況,但從內院的角度注意不到他,可以偶爾偷會兒懶。
反正看守月見門,最重要的任務就是防止外院的人在沒有傳召的情況下靠近或進入內院,誰也不會傻乎乎地認真站六個時辰。
辰時用過早飯,侯亮提著食盒前腳剛走,後腳內院就走出來一個二等丫鬟,看著霍謹博道:“霍謹博,郡主傳召。”
霍謹博愣了下,忙跟在丫鬟身後,道:“敢問這位姐姐如何稱呼?”
“我叫幻蓮。”
“幻蓮姐姐,不知郡主找小的何事?”
幻蓮看他一眼,皺眉道:“郡主傳召,你隻管聽命便是,問這麼多做什麼!”
霍謹博忙拱手,“姐姐教訓得是。”
幻蓮的警惕性很強,霍謹博一次試探無果也不再嘗試,分出心神去注意內院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