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
永康帝緩聲道。
大皇子立刻跪下,泣不成聲:“兒臣自知罪孽深重,辜負父皇對兒臣的教導,請父皇降罪。”
緊接著便有朝臣出列道:“皇上,此事皆由安平侯一手操辦,大皇子或許並不知情,請皇上明鑒。”
聽到這話,眾大臣皆看向這位頭鐵的仁兄,默默為他默哀一瞬。
大皇子黨的其他人靜默無聲,這會兒誰都不敢為大皇子求情。
永康帝素來愛民如子,大皇子如今涉及三百多條人命,傻子才敢去觸碰永康帝的眉頭。
哦,現在就有個傻子。
永康帝眯著眼睛看了看此人,道:“把他拉出去重打四十大板,明日若是無法按時到衙門當差,你就可以告老還鄉了。”
哪怕是一個武將,挨了四十大板第二天都下不了床榻,更彆說一個文質彬彬的文官,他不休養三四個月根本不用想下床的事。
因為一句話就丟了自己的官職,這位大概可以出名了。
一向講理的永康帝第一次以這樣莫須有的理由罷免一個人的官,可見這次大皇子的事情有多重。
處理了此人,永康帝再次看向大皇子,麵無表情道:“眾多皇子中,朕隻教導過你一人,朕現在萬分悔恨,朕的教導沒讓你學會恭孝仁愛,體恤百姓,竟成了你耀武揚威,欺辱兄弟的籌碼。”
“朕不止一次告訴過你,衛國的百姓都是朝廷根本,若是沒有百姓支持,衛國談何存在,你又怎麼當得了威風凜凜的大皇子?”
“這點道理你都不明白,竟然還敢肖想皇位,你哪來的臉?”
文武百官皆低下頭,掩飾自己的震驚。
永康帝說這話便是徹底斷絕了大皇子的爭儲之路。
“瞧瞧你這副樣子,哪有一點帝王之相,君王該有的德行操守你一點都沒有,不過就空有一個長子的身份便如此狂妄,你以為天下就已經在你手中了?”
“那朕若是把你從玉牒中除名呢?”
“皇上!”
此話一出,滿朝文武皆跪倒在地。
左相柳修嚴出聲道:“請皇上三思。”
將皇子在玉牒中除名,就相當於將皇子貶為庶民,從此不認他是衛國皇室。
這是一種極其嚴重的懲罰,比圈禁還要嚴重萬分。
因為這影響的不是大皇子一人,而是從此以後大皇子這一脈都沒有進入玉牒的資格。
玉牒,其實就是皇室族譜的另一種說法。
在玉牒除名,其實就是逐出族譜。
被逐出族譜就意味著成了無根之萍,甚至還會麵臨世人的質疑和偏見,可以說是生不如死。
大皇子最重麵子,如今永康帝在眾大臣麵前如此數落他,讓他徹底顏麵掃地。
大皇子羞憤交加,站起身道:“父皇既然如此看不上兒臣,兒臣何必再礙父皇的眼,不必父皇動手,兒臣這就自裁於殿上。”
說完,大皇子便一頭撞向一旁的柱子,嚇了他身邊的二皇子一大跳,連忙伸手抱住大皇子。
“大哥,你冷靜一些。”
大皇子用力掙脫二皇子,冷笑道:“你少在這兒假惺惺,等我死了,你就是長子,豈不是如了你的意?”
殺人誅心!
二皇子臉色大變,他知道大皇子的報複已經開始。
與此同時,幾個大臣已經圍過來,攔住了大皇子。
永康帝靜靜地看著這場鬨劇,見眾人把大皇子攔下道:“你們都讓開。”
眾大臣不明所以。
永康帝看著大皇子,淡漠道:“你若是真自裁,朕不僅赦免你,還會追封你。”
一時間,眾人的視線又落到大皇子身上。
那幾個攔著大皇子的大臣默默退後一步,大皇子黨的人心裡著急,他們倒是想攔上去,可永康帝已經發話了誰也不敢抗旨不遵。
大皇子麵色青白交加,騎虎難下,他看了看柱子,依舊沒有自裁的勇氣,“撲通”跪在地上,哭泣道:“兒臣知錯了,請父皇繞過兒臣這一次。”
從一開始乖乖認錯到自裁,這不過是淑妃給大皇子出的主意,賭的就是永康帝的慈父之心。
很明顯,現在賭輸了。
永康帝看著他:“事到如今,你依舊不知改正,隻想著怎麼蒙混過關,如何讓朕從輕處理,是朕寵壞了你,朕愧對那些無辜慘死的百姓。”
“傳旨,”永康帝頓了頓才道:“大皇子殘忍成性,身為皇子卻不知體恤百姓,身為長兄卻不知愛護兄弟,因一己私欲致使三百名無辜百姓慘死,時至今日仍無悔過之意,著,圈禁大皇子於宗人府,沒有朕的旨意,永世不得離開宗人府半步。”
永康帝是真的下了狠心,沒有他的旨意大皇子就不能出來,可永康帝還能活幾年?
這樣一來,新帝便是心軟想放了大皇子也不能做到。
大皇子不敢置信地抬頭看向永康帝:“父皇,您不能這麼對兒臣。”
永康帝沒有搭理他,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階,在將要踏出正清殿的門檻時,身體一歪摔到在地上。
文武百官頓時大驚失色,紛紛湧上前去。
“皇上,皇上——”
“太醫,快請太醫!”
“......”
一陣兵荒馬亂後,永康帝終於被送進了勤政殿,直至夜幕降臨才醒過來。
此時,幾個宮妃和皇子都在。
永康帝看到大皇子,第一句話便道:“你不該在此。”
大皇子垂下頭。
淑妃哀求道:“皇上,求您饒皇兒這一次,他還年輕,難不成真要讓他在宗人府圈禁一輩子?”
永康帝沒有看她,吩咐道:“高應,讓人把這個孽子帶走。”
淑妃:“皇上......”
“傳朕旨意,淑妃從此禁足清瀾宮,既然你心疼老大,就陪他一起吧。”
淑妃麵如土色。
永康帝又看向其他人,按壓額頭道:“都回去,彆在這兒讓朕心煩。”
賢妃和良妃隻得和幾個皇子一同離開。
永康帝問道:“太醫怎麼說?”
高應替永康帝撫平被角,輕聲道:“太醫說皇上是怒火攻心,一時堵住了呼吸,這才暈了過去,太醫勸皇上今後少動怒,要不然恐怕......”
高應低頭擦擦眼角:“萬歲爺,您要保重龍體啊。”
永康帝看著頭頂的幔帳,無力道:“朕不怕死,可朕不甘心啊,朕和先帝幾十年的心血決不能葬送在這幫孽子手中。”
“小十一,小十一如果還在該多好了。”
高應眼眶泛紅,永康帝回憶往事越來越頻繁,偶爾還會出現恍惚,聲稱自己見到了孝讓皇後。
......
時間回到大朝會結束後
永康帝的昏迷轟動朝野,而他將大皇子圈禁的行為讓眾人真真切切地明白大皇子是真的失敗了,這輩子都和儲位無緣。
當大皇子被圈禁和永康帝昏迷的消息同時傳開後,眾多百姓紛紛走出家門,向皇宮的方向下跪叩首。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
這句話響徹在洛京城的大街小巷,隻要是洛京城的人便能聽到,這是百姓對永康帝最真誠的祝福。
他們希望這個愛民如子,如今卻垂垂老矣的皇帝可以真的活到萬歲。
步軍營中
成晟旻接到永康帝讓他抄家的旨意,便帶著霍謹博去安平侯府。
一到侯府,步軍營兵丁便自動分成幾隊去查抄侯府的各個房間,侯府的家眷以及下人們則被趕到院中。
霍謹博冷眼看著麵前這些人,心裡很清楚他們今後的下場,也知這裡麵或許也有無辜之人,隻是當日地下室中的情景還曆曆在目,他沒心思同情這些人。
按照永康帝的旨意,侯府的家眷全部流放,下人們悉數重新發賣,成晟旻作為抄家的主力,他要做的就是監督這兩件事順利完成。
看著來來回回走動的步軍營兵丁,霍謹博突然問道:“少爺,你覺得屬下是什麼樣的人?”
成晟旻一愣,仔細想了想道:“謹博是我見過得最聰明之人,做事周到且極有分寸。”
“性格呢?”
“豁達大度,沉穩冷靜。”
成晟旻說完自己都笑了:“謹博,我都不知道原來你在我心裡就沒有缺點。”
霍謹博:“少爺能這麼看好屬下,說明屬下沒白努力。”
“那是自然,”成晟旻拍拍他的肩膀,“你可是我的左膀右臂,缺了你不行的。”
霍謹博跟著笑笑,心中的陰霾愈重。
你瞧,待在線外不是挺好嗎?
為什麼非要越過這條線!
抄家需要耗費的時間不少,忙活了兩個多時辰,才將所有抄家所得登記造冊。
這其中發生了一件小插曲,有不少侯府的下人自薦想要賣身進國公府,成晟旻一律拒絕了,誰知道這裡麵都是些什麼人,何況府裡買下人的事都是林管家在負責,成晟旻可不想胡亂操心。
最後所有人退出安平侯府,在大門上貼上封條,這次抄家才算徹底結束。
成晟旻帶人把抄家所得運到步軍統領衙門,同時將名單交給林郎中,這些東西都要上交國庫,這會兒已是下值時間,明日自會有戶部官員來此交接。
“呼,終於辦完了。”
回國公府的路上,成晟旻整個人都輕鬆下來。
霍謹博騎馬跟在他身側,含笑道:“皇上將此事交給少爺,已然對少爺極為信重,想必過不了多久少爺就要升官了。”
這次辦了這麼大的案子,成晟旻不升官可說不過去。
成晟旻扭扭脖子,他看得很開:“這些自有皇上決斷,我現在隻想好好休息。”
抄家可不是什麼輕鬆的差事,哪怕有霍謹博幫忙,成晟旻還是一陣頭大。
幸好明日是休沐,可以不用早起。
懷著這種心情,成晟旻回到世安院,緊接著便得到一個消息。
“小妹讓我明日陪她出府?”
成晟旻的臉色瞬間變得不好看。
若雲道:“韓三小姐邀郡主明日出府,郡主想著二少爺明日休沐,便想讓二少爺一同前往。”
說完這話,若雲隱晦地看了霍謹博一眼。
一聽還有韓迎蝶,成晟旻抵觸的心理詭異地減輕許多,何況他也拒絕不了成晗菱,便答應下來:“我知道了。”
霍謹博開口道:“少爺,我今日太累了,明日想休息一日。”
霍謹博這段時間確實辛苦了,成晟旻點點頭便打算答應下來。
他還沒開口,若雲便道:“郡主知霍總管幫了少爺大忙,便想著讓少爺明日帶霍總管出府散散心,還請霍總管莫要辜負郡主好意。”
來世安院前,成晗菱就告訴若雲霍謹博可能會拒絕,讓她想辦法阻止他。
若雲暗暗歎氣,郡主很了解霍總管啊。
話說到這份上,霍謹博還能說什麼,隻得皺眉答應下來。
次日,登明坊坊口
成晗菱約定和韓迎蝶在此集合,
成晗菱坐在馬車中,看著騎在馬上自始至終都沒看她一眼的霍謹博,手指摸了摸孔雀耳墜,暗暗歎氣。
自從得知這耳墜其實是霍謹博送的,成晗菱就變得蠢蠢欲動,她忍不住想,或許他已經喜歡上她了。
懷著這種期待,成晗菱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忍住,便送了那個玉雕蝸牛試探霍謹博。
然後就變成現在這樣!
唉,也不知這次該怎麼把他哄回來。
沒一會兒,韓迎蝶的馬車到了,她看到成晟旻兩人也不驚訝,和成晗菱說道:“今日詩社有聚會,帶你去看場好戲。”
“什麼好戲?”
韓迎蝶笑道:“因為皇上的旨意,九皇子已經入朝聽政一個多月,朝中漸漸傳出九皇子有意爭儲的消息,再加上九皇子還未曾娶正妃,很多官員都希望把女兒嫁給九皇子。”
“其中可能性最大的是吏部侍郎周其茂的女兒,也就是九皇子的嫡親表妹——周六小姐。”
“咳咳——”
霍謹博本來沒什麼心情,聽到這話差點被逗樂。
成晗菱瞬間看向他:“怎麼了?”
霍謹博擺手:“沒事,沒事,韓三小姐請繼續。”
既然有周六,肯定也有周二到周五,周府可真熱鬨。
韓迎蝶沒在意,繼續道:“你也知道沈四對九皇子的心思,也不知這事怎麼被周六知道了,據說她打算在詩會上給沈四難堪,這麼熱鬨的事,我們怎能不去看看?”
成晗菱果然起了興趣:“那就去看看。”
如此便定了下來,幾人一同前往德興樓。
德興樓的掌櫃一看到成晗菱和韓迎蝶,心裡頓時一咯噔,這才上去一個小祖宗,又來了兩個大祖宗,他這德興樓可經不起這些姑奶奶折騰啊。
彆管心裡怎麼想,掌櫃的還是揚起笑容迎上去。
還不等他說話,韓迎蝶便興致勃勃道:“周六小姐可來了?”
生怕彆人不知道她是來看熱鬨的,韓迎蝶一進來便問起周六小姐。
掌櫃的心裡泛苦,卻還是得答道:“周六小姐剛剛上了三樓。”
韓迎蝶眼睛一亮,拉著成晗菱就往樓上走,“快點,彆錯過了好戲。”
霍謹博和成晟旻老老實實跟在後麵。
掌櫃的欲哭無淚,再次祈禱這兩位莫要摻和進去。
三樓雅間
門口的小廝見到幾人,立刻推開門道:“見過郡主,韓三小姐,成少爺。”
成晗菱頷首,率先走進雅間。
剛一進去,便聽到“啪”的一聲。
尋聲望去,就叫一個穿著紅裙的女子扇了沈詩巧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