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周澤德的辦公房
霍謹博難得主動來見周澤德,周澤德卻是看都不看他一眼。
在眾多戶部郎中中,霍謹博榮獲最清閒郎中第一名。
周澤德隔三差五的叮囑一點用都沒有。
霍謹博扭頭看看左右,問道∶大人,九皇子不在吧?
周澤德淡定地喝口茶,道∶他要是在,你會來?
霍謹博走到周澤德麵前,拱手道∶大人,下官有一事相求。
免談。
下官....什麼?
周澤德瞥他一眼∶本官讓你勤勉些,你一句話都聽不進去,倒是好意思求本官幫忙。
霍謹博苦笑道∶大人,您可不能不講理,下官執掌慶南清吏司數月,不曾出過一點差錯,慶南清吏司總是能最快完成您交代的差事,這些您都是看在眼裡的。
周澤德道∶這些都是慶南清吏司的官吏所為,和你有什麼關係?
????
大人,您總不會真和旁人一樣以為下官什麼都不做吧?
周澤德沒說話。
他若是真這麼想,霍謹博就不可能像現在這般自在。
霍謹博懇求道∶大人,此事對下官十分重要,請大人幫幫忙。''
想要本官幫忙也可以周澤德停頓一下道∶隻要你接手度支科就行。
周澤德還是堅持度支科應該由郎中本人執掌,都說權利動人心,現如今張淩永執掌度支科還沒彆的心思,可時間久了他會不會覺得慶南清吏司隻要有他就行?
周澤德從不會小覷人心。
霍謹博有大才,這一點周澤德從他籌集賑災糧款時就有體會,而且在籌集糧款的過程中,霍謹博不曾貪墨一分,在周澤德眼中,霍謹博就是忠君愛國的好官。
可能因為他年紀尚小,心性還不曾定下來,仿佛一塊未經打磨的璞玉,周澤德不介意教他為官之道。
這第一步,就是要改掉霍謹博懶散的行為方式。
有求於人的霍謹博拒絕不了這個條件,隻得點頭答應下來。
周澤德臉色稍緩,道∶說罷,想讓本官做什麼?
下官想請令夫人替下官去提親。
提親?
周澤德臉色有些怪異∶如果本官沒記錯的話,你還有兩年才及冠?
霍謹博點頭∶隻是想先定親,成親可以過兩年再說。
定親這事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成呢,霍謹博根本不敢奢望成親的事。
周澤德沒忍住笑了∶你年紀輕輕,這事倒是挺著急。
下官怕她被人搶走了。
行,周澤德不想過多乾涉霍謹博的私事,隨口道∶改日我便讓夫人?
人替你去提親,對了,你
看中的是哪家的姑娘?
成國公府,樂怡郡主。
噗嗤
周澤德剛喝進去的茶全部吐出來。
誰?樂怡郡主?
霍謹博肯定道∶正是。
周澤德覺得很荒謬,道∶霍大人,本官知道你才識不俗,今後隻要好好當差,前途不可限量,但是,本官還是要說一句,樂怡郡主不是你可以肖想的。
樂怡郡主從出生起便站在了山頂,夠資格娶她的人不是皇子就是權貴。
霍謹博顯然不在其列。
霍謹博聽言麵色不變,拱手道∶不管結果如何下官都接受,但請大人幫下官這一次。
周澤德想起霍謹博之前是國公府的小廝,恐怕就是在那時候見過樂怡郡主。
周澤德也見過樂怡郡主,平心而論,滿京城都找不到一個比樂怡郡主更好看的女子。
年少慕艾,可以理解。
隻是..
周澤德是擔心他受不了打擊,從而影響心性。
霍謹博看著周澤德,坦然道∶大人覺得下官現在被說得還少嗎?
周澤德∶...
差點忘了,霍謹博臉皮厚得很,根本不在乎這些。
周澤德收斂情緒,淡聲道∶既然如此,本官便幫你這個忙,讓夫人去成國公府走一趟。
霍謹博麵上頓時露出笑意,深深一拜道∶下官,多謝大人。
本官既然答應了你就不會食言,你莫要忘了答應本官的。
下官明白。
終於辦成了這件事,霍謹博滿臉輕鬆地離開辦公房。
從打算去提親開始,霍謹博就在找合適的人選,成國公位高權重,派普通媒婆去肯定不行,隻會徒增笑話。
但霍謹博的人脈實在有限,他的人脈大多都在國公府那邊,除去國公府,也就周澤德有分量。
目前成國公和成晟然都不在府裡,隻有沈夢柔這個世子夫人當家,比起周澤德,顯然讓周夫人去更合適。
這般想罷,霍謹博才厚顏請周澤德幫忙。
當日下值後,霍謹博並未回府,他轉道來到北城的一家銀飾鋪,因著之前幫成晟旻處理公文,他對北城的商鋪更了解一些,知道這裡有一家百年老字號,在百姓之中評價極好。
霍謹博讓馬夫在外麵等他,信步走進這家叫吉安銀飾的商鋪。
商鋪的掌櫃是一位老婦人,這位可是吉安銀飾的老師傅,很多來吉安銀飾的客人都是衝著她來的。
霍謹博也不例外,看到老婦人便問道∶老夫人可是柳掌櫃?
老婦人頷首∶老身正是,公子是想買銀飾還是想讓老身為您打造銀飾?
從霍謹博一進來,柳掌櫃便注意到他,此時鋪子裡的客人不算少,但霍謹博太過出眾,沒人可以忽略他。
人嘛,都喜歡美好的事物,柳掌櫃雖然已經年邁也不例外。
霍謹博道∶在下希望柳掌櫃可以幫忙打造一件銀飾。
說罷便把自己早就設計好的圖樣拿出來。
圖紙上赫然是一枚戒指。
他內裡終究是後世人,總覺得定親沒有訂婚戒指就不算圓滿。
圖紙上還放著一個頭發線圈。
這是之前和成晗菱親昵時,霍謹博偷偷丈量的。
最後取出來的是之前從廟市買的鑽石。
那次陪成晟旻去廟市裝偶遇,霍謹博便發現有賣鑽石的,那時候他心裡便有了模糊的想法,隻是直到今日才付諸行動。
將這些東西——放在柳掌櫃麵前,霍謹博道∶請柳掌櫃按照這個圖樣幫我打造一枚銀戒指,然後將這枚寶石打磨成心形,鑲嵌在銀戒上,另外..….
柳掌櫃看著眼前的後生一點點給她說他的想法和要求,絮絮叨叨的,似乎是怕她記不住,有些事情還重複了幾遍。
看著後生說起戒指設計時的眼神,柳掌櫃心中了然,含笑道∶公子是想送給心儀之人?
霍謹博意識到自己太絮叨了,不好意思道∶我想送她一件定親禮。
雖然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送出去,但早早準備好總沒錯。
柳掌櫃看了眼霍謹博的頭巾,問道∶公子都沒有及冠便定親,是家中長輩定下的?
霍謹博摸摸桌上的鑽石,搖頭∶不是,是我自己想要的。
柳掌櫃含笑道∶公子對那位小姐這般用心,必會如願以償。
雖然柳掌櫃什麼都不知道,可她是第一個祝福他們的人,霍謹博心裡很高興∶借您吉言。
將所有東西交給柳掌櫃,在付完定金後,霍謹博便離開了吉安銀飾。
在他走後沒多久,一個婦人從後房走出來,扶著老婦人道∶娘,大夫囑咐您多休息,您怎麼又偷偷跑出來了!
霍謹博並不知道這家吉安銀飾在一個月前就被老婦人傳給了自己女兒,她已經很少再打造銀飾。
柳掌櫃道∶我一輩子和銀飾打交道,一日看不見我心裡就難受。
柳氏無奈,看了眼桌上的東西,問道∶有人請您打造銀飾?
柳掌櫃點頭,笑道∶是個很俊俏的後生,我活了這麼多年也沒見過比他更俊俏的後生。
柳氏聽言多了幾分好奇,吉安銀飾名氣不小,柳掌櫃這些年不知見過多少權貴富紳,得長成什麼樣能讓她這般誇讚。
她忍不住打趣道∶雲兒今年就要及笄,您不會是想著孫女婿,看誰都覺得俊俏吧?
柳掌櫃板著臉∶胡說,我還想多留雲兒幾年呢,何況人家後生已經有心儀之人,你莫要瞎點鴛鴦譜。
柳掌櫃對霍謹博印象很好,不僅因為霍謹博相貌好,更因為他的用心,她這輩子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也有不少年輕男子來找她打造銀飾,但像霍謹博這般用心的還是第一個。
更重要的是,那個後生說起心儀之人的眼神騙不得人。
也不知什麼樣的女子能讓那後生如此傾心。
成晟旻很高興,他調查了許久的事今日就要有結果了。
為了儘早知道事情經過,成晟旻再一次在上值時間離開步軍營,騎馬前往東城。
進入東城後,成晟旻徑直前往東城邊緣的平民區,穿過幾個胡同,來到一處有些破舊的小院前翻身下馬,走到門前敲門。
很快,一陣腳步聲越來越近,緊接著門被打開。
開門的正是之前成晗菱偶然看到的那個女子秀兒。
公子請進。
成晟旻急聲道∶秀兒,你娘醒了是不是?
秀兒重重地點頭,麵色帶著激動之色,道∶多虧了公子,我娘才能活下來。''
快帶我去見你娘。
成晟旻跟著秀兒走進房裡,一進去便嗅到濃濃的藥味,熏得人有些難受。
成晟旻不是第一次來,他麵不改色地走進內室,房間很小,一眼便看到床榻上靠坐著一位骨瘦如柴的婦人。
成晟旻之前來的那幾次,婦人一直是昏迷,今日是她第—次見到成晟旻
婦人捂嘴咳嗽兩聲,虛弱道∶妾身已經聽秀兒說了,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婦人已經病了幾個月,以她們的家境根本買不起藥,婦人本來已經認命等死,卻沒想到她昏迷不醒的時候會有一會兒好心人幫忙。
成晟旻擺手∶舉手之勞而已,敢問夫人之前可是在韓國公府做事?
婦人點頭∶十幾年前,妾身有幸成為韓國公府三小姐的奶娘,因為韓三夫人身體不好,妾身便負責照顧三小姐組。
那夫人是何時離開的韓國公府?
婦人回憶道∶是在韓三夫人病逝後,韓國公府給了妾身一筆銀子,便讓妾身離開了。
成晟旻看著婦人的神色,不像是知道那件醜聞的。
夫人不知韓國公府讓夫人離開的原因?
婦人搖搖頭∶不知。
那韓三夫人病逝當日,夫人可在韓國公府?
在,妾身一直在照顧三小姐。
成晟旻皺眉,這不對勁啊。
婦人既然當日在韓國公府,又是韓迎蝶的奶娘,那怎會不知那件醜聞。
成晟旻再次確認道∶夫人確定一直在照顧三小姐,不曾離開她身邊?
婦人目光恍惚,仔細回憶當年的一切,許久後才道∶那日韓三夫人身體難得好轉,便陪著三小姐在花園玩,伺候三小姐的侍靈說韓三老爺有禮物要送給三小姐,然後韓三夫人便帶著三小姐去見韓三老爺,,因為有三夫人在,妾身便沒有跟著去。也不知發生了什麼,當晚韓三夫人便病逝了。
成晟旻證在原地。
原來這就是當年的事情經過。
並非是韓迎蝶想見韓霖鵬,是有人刻意把他們往那裡引。
本以為是場意外,卻不曾想竟是個陰謀。
韓迎蝶自我厭棄了十年,竟然是個陰謀!
成晟旻心中湧起無儘憤怒。
侍靈可還在國公府?
婦人搖搖頭∶妾身不知。
成晟旻暫且壓製情緒,緩聲道∶多謝夫人為我解惑,祝夫人早日恢複。
說罷,成晟旻從懷裡取出五十兩銀子放在桌上,便轉身離開。
婦人聽言鬆了口氣,她知道成晟旻不會無緣無故幫她,現如今能幫到成晟旻,總算沒辜負成晟旻在她身上浪費的精力。
成晟旻離開院子翻身上馬,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國公府,剛回到世安院便吩咐道∶現在立刻去調查韓國公府一個叫侍靈的丫鬟,快去。
文華不明所以,問道∶少爺,這人有什麼問題嗎?
成晟旻沉著臉,冷聲道∶她的問題大了。
一個丫鬟能有什麼問題?
文華更懵了,可看到成晟旻的臉色又不敢多問。
半個時辰後,成晟旻便知道了侍靈的現狀。
當初韓三夫人病逝,韓迎蝶也受了刺激,韓國公怕孫女看到熟悉的人便想起傷心事,同時也為了封閉消息,便把之前在韓迎蝶身邊伺候的人全都送回了韓國公祖籍的莊子上。
也就是說侍靈現在並不在京城。
成晟旻皺眉,這可打亂了他的計劃。
他本想把所有事情都調查清楚後,再把這一切告訴韓迎蝶,可現在做不到了。
侍靈現在在韓國公祖籍,離京城路途遙遠,何況侍靈畢竟是韓國公府的丫鬟,他若是偷偷把人帶來,恐怕會引起恐慌,那裡離京城遠又不好解釋。
現在看來,隻能先把事情告訴韓迎蝶,讓她決定如何做。
成晟旻做出決定,便讓文華派人明日給韓迎蝶下拜貼,就說他有要事要告訴她。
沈夢柔接到戶部尚書周澤德的夫人來訪的消息時很意外,成國公府和周澤德並沒有交情。
而唯一和周澤德有交情的.….
不知為何,沈夢柔想到了霍謹博。
沈夢柔搖搖頭,隻當自己想多了,讓人將周夫人請到大堂來。
兩人見麵後照例寒暄一番,沈夢柔道∶夫人快請坐。
周夫人笑道∶管理諾大的國公府,世子夫人辛苦了。''
沈夢柔∶公爹身在定州遠離京城,我一介內宅婦人也隻能儘力處理好府裡的一切,讓公爹無後顧之憂。
世子能娶得如此賢妻,是世子的福氣。
哪裡,夢柔比不得夫人,京城誰人不知周大人逢人便誇夫人賢惠。
沈夢柔這話算是說到周夫人心坎裡,她臉上的笑容加深幾分。
不過周夫人沒忘記自己來的目的,順勢把話題轉移到成晗菱身上,道∶我記得世子夫人嫁進國公府時,府上大姑娘和郡主都尚年幼,如今大姑娘已然及笄,郡主亦是快要及笄,世子夫人今後怕是有得忙了。
沈夢柔含笑道∶夢柔既是長嫂,操心這些事本是應該。''
世子夫人果真賢淑,周夫人先是恭維一句,然後話題一轉道∶我湊巧知道一位長相和學識都頗為出挑的公子,此人品性上佳,實為良配。
直到此時,沈夢柔終於知道周夫人的來意。
原來夫人是來說媒的。
周夫人笑道∶這人一上了年紀,便喜歡琢磨些有的沒的,我也就是提一提,最終做決定的還是世子夫人。
不知夫人想要給我哪個妹妹說媒?
自然是樂怡郡主。
那拜托夫人來說媒的人是?
沈夢柔心裡隱隱有了猜測。
周夫人∶說來此人和國公府頗有淵源,世子夫人應該知道他,便是戶部郎中霍謹博霍大人。
果真如此。
沈夢柔當即沉下臉,勉強維持語氣的溫和,道∶小妹年紀尚小,公爹和世子都想多留她幾年,目前並沒有為小妹議親的打算。
周夫人道∶霍大人現在年紀也不大,兩人可以先把親事定下,成親之事完全可以慢慢商量。
沈夢柔搖頭,語氣堅定道∶勞煩夫人跑一趟,府裡暫不考慮小妹的親事。
沈夢柔重複了兩次,可見是相當堅定。
周夫人本來也不覺得此事能成,她不過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希望世子夫人再考慮考慮,霍大人雖家世不顯,但我家老爺很看好他,是個難得的人才。
沈夢柔維持著平靜送走周夫人。
周夫人剛離開,沈夢柔就急衝衝走進碧蕊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