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三十一年十二月初五
轉眼間又到了一年的年尾,隨著時間流逝,年味越來越重,家家戶戶臉上或多或少都帶著笑容。
此時,成國公府門口來了一位披著紅色披風的女子。
勞煩通稟一聲,小女子來為郡主診脈。
門房看著眼前的陌生女子,問道∶你是何人?
何沛靈自信道∶你儘管稟告便是,郡主自會知道來人是誰。
門房見此隻得讓她稍等,他進府去稟告。
碧蕊堂
成晗菱閒著無聊,正在書房練字,得知何沛靈來找她,愣了下才道∶現在還不到一個月吧?
若雲道∶剛圓半個月。
何沛靈的藥方府醫已經檢查過,發現如此搭配卻有奇效,這段時間成晗菱一直都在服藥調養身芽
雖然隻服用了半月,但身體明顯感覺好了很多,之前她夜晚睡覺時總是手腳冰涼,如今這種情況已大大改善。
看在她藥方還算管用的份上,成晗菱道∶帶她來見我。
成晗菱放下毛筆,盥洗一番後便出了書房來到西次間。
另一邊,何沛靈隨著丫鬟走在國公府的長廊下,默默打量國公府的假山樓閣,她剛下山時便見識到六皇子府的奢華,如今又見到國公府。
這兩座府邸雖然比不得皇宮,但已是極為富麗堂皇。
果然再努力都不如投個好胎。
兩人一路走進碧蕊堂,何沛靈看到成晗菱便見禮道∶小女子見過郡主。
成晗菱頷首∶免禮,不是說一個月後再診脈嗎?
何沛靈早已想好措辭,道∶每個人的體質不同,郡主是第一次服用此藥,為避免出現什麼意外,半月檢查一次最為妥當。
她已經忍了數日,實在忍不下去了。
那就來吧。
成晗菱聽言沒說什麼,微微掀開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腕。
聽了一會兒脈相,何沛靈笑道∶郡主的體寒之症已緩解不少,且並無其它不適之處,如此來,隻要按時服藥,相信用不了幾月便會痊愈。
成晗菱微微點頭,道∶若雲,付給何姑娘診金。
若雲上前一步,將十兩銀子遞給何沛靈。
何沛靈忙擺手∶郡主太大方了,用不了這麼多。
若雲將銀子塞在何沛靈手裡,笑道∶何姑娘如此惦記郡主的身體,又親自來為郡主診脈,這是郡主給何姑娘的謝禮。
何沛靈聽言隻得收下。
郡主按小女子的藥方服藥,小女子理應為郡主的身體負責,如今郡主並無大礙,小女子便告退了。
若雲接話道∶奴婢送何姑娘。
何沛靈搖搖頭∶不必勞煩若雲姑娘,我自己走便行。
若雲不再堅持,道∶何姑娘若是迷路,儘管詢問府裡的下人。
何沛靈點頭表示知道,便轉身離開了。
成晗菱皺眉看著她的背影,何沛靈特意出宮來國公府,難道真是為她診脈?
若雲,讓人盯著她,看看她都做些什麼。
是,郡主。
何沛靈離開清芷苑後刻意放慢了腳步,一點點打量國公府花園的景色,同時注意來來往往的下人。
但遺憾的是一直沒發現合適的目標。
等越過垂花門進入外院,她又磨蹭著走了一會兒才看到一個合適的目標。
此人臉色微白,腳步虛浮,一看便知他身體狀況不好,更關鍵的是此人年紀尚小,比較好糊弄。
何沛靈心中一喜,緩緩走到他麵前道∶你臉色看起來很差,看來是生病了,我可以為你看病。
小廝看著何沛靈愣了,狐疑道∶姑娘是何人?
我是個大夫,剛為郡主診完脈。
小廝後退幾步,惶恐道∶小的隻是粗使小廝,不敢勞煩姑娘。
何沛靈柔聲道∶不過是舉手之勞,醫者父母心,我既然碰到了,總不能視而不見。''
小廝頓時感動得稀裡嘩啦,感激道∶多謝姑娘,多謝姑娘。
何沛靈微微搖頭,便為小廝診脈,很快便斷定他隻是偶感風寒,現如今天氣越來越冷,感染風寒很常見。
何沛靈道∶你並不大礙,隻是偶感風寒,喝兩幅藥就能好,不過以免你當差出錯,我可以為你針灸,一會兒便能好,也可以為你省些銀錢。
小廝大喜,再次感謝何沛靈,心想自己運氣真好,遇見個心善的活菩薩。
何沛靈從隨身攜帶的醫箱中取出金針,熟練地紮在小廝的幾個穴位上。
趁著這個功夫,何沛靈問道∶國公府過不了就得辦喜事了吧。
小廝詫然道∶姑娘為什麼這麼
我在宮裡都聽說有人向郡主提親,那人和郡主還頗有淵源。
小廝聽到宮裡二字,更加感覺何沛靈身份不俗,對她的感激更甚。
姑娘誤會了,霍大人隻是當過郡主一段時間的小廝,他後來一直跟在二少爺身邊,世子夫人並未答應他的提親。
何沛靈失神一瞬,繼續試探道∶原來是這種淵源,真是太可惜了,我聽說霍大人長相極佳,若是家世好一些,和郡主倒是能成為佳話。
小廝對此沒有回話。
他可不敢議論主子。
何沛靈很快就為小廝針灸好,在他千恩萬謝中離開了國公府。
等坐上馬車她才開始努力回想那本書的內容。
本來在宮中聽到有人求娶成晗菱的消息時,何沛靈並不以為意,可當得知求娶者曾是國公府的小廝後,何沛靈就不得不在意了。
實在是她對小廝這個身份太敏感。
可她仔細回想書中的內容,記得順熙帝在被認回皇室前,一直都是國公府的小廝,從不曾入朝做官。
憑這一點,何沛靈本來已經否定了霍謹博的可能性,隻是她習慣性地想再驗證一次,這便來到了國公府。
借著給成晗菱診脈的機會打聽消息。
當得知霍謹博曾是成晗菱的小廝後,何沛靈猛然想起她曾經遺忘的情節。
在書中,順熙帝雖然對成國公府的人越看越不順眼,但他隻是對付了成晟然兄弟二人,對於成晗菱,他並無恨意,反而一紙詔書召她入宮為妃。
隻可惜順熙帝低估了成晗菱的脾性,在大哥被流放,二哥戰死沙場後,她便對皇室恨之入骨,根本不可能入宮,直接拒了聖旨。
順熙帝因為之前的經曆,真是愛麵子愛到骨子裡,得知成晗菱抗旨不遵,勃然大怒,便讓人帶著三尺白綾到成晗菱麵前,其意如何顯而易見。
得不到就毀掉!
這個宗旨貫穿順熙帝的一生。
但哪怕成晗菱死了,她依舊是順熙帝心頭最惦念的存在。
書中便有一段描寫順熙帝有次醉酒想起之前往事的情節。
那時他還是清芷苑的小廝,偶然得見郡主容顏便驚為天人,彼時他身份低微,不敢心生妄念,可當他登臨帝位後,這種妄念便一日日纏在他的心頭,哪怕他坐擁後宮佳麗三千,亦是不能忘懷。
所以他下了那道聖旨。
何沛靈驟然想起這段情節,順熙帝就不再隻是國公府的小廝,還是樂怡郡主的小廝。
就是這麼巧,那位求娶樂怡郡主的霍大人也曾是清芷苑的小廝。
方才她特意提及霍謹博的相貌,小廝雖未回話,可卻是默認了,這就表明霍謹博確實容貌甚佳。
可以說,霍謹博滿足順熙帝的全部條件。
隻除了一點,他們的經曆不同。
何沛靈覺得她哪怕找遍整個國公府,恐怕都找不到如此附和條件的人選。
至於霍謹博提前恢複自由身的事,何沛靈隻能歸結為因為她的到來發生蝴蝶效應,事情發生了些變化。
但霍謹博依舊求娶成晗菱,就代表大方向沒有變。
何沛靈這麼想著,心裡幾乎已經認定霍謹博便是順熙帝。
那麼問題來了,她該怎麼接近霍謹博?
何沛靈的腦子僵住了,她一時想不出好主意。
另一邊,若雲審問過被何沛靈針灸過的小廝後,便回稟成晗菱。
成晗菱本來漫不經心的臉色收斂,正色道∶她在打聽謹郎?
若雲點頭∶雖未明說,可她的目的顯然是霍大人。
成晗菱皺眉∶她都去了哪裡?
哪裡都沒去,已經回宮了。
本以為隻是個有點小心思的女子,看在她的藥方還不錯的份上,成晗菱不介意滿足她的小心思。
但涉及到霍謹博,這一切就變得不一樣。
盯緊她,隻要她有接近謹郎的跡象,立刻告訴我。
是,郡主。
東城牌樓集市上
成晟旻和韓抑蝶走在前麵,霍謹博慢悠悠跟在後麵。
成晟旻黑著臉道∶你能不能彆跟個狗皮膏藥似的跟著我們?
霍謹博道∶可以啊,隻要你原諒我,我立馬消失。
你講不講理,哪有人耍無賴讓人原諒的?
霍謹博一臉無奈∶我也沒辦法,這些天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已經夠有誠意了,可你還是不肯讓郡主見我,反正見不到郡主,我時間多的是,你們到哪兒我就到哪兒。
韓迎蝶在一旁笑盈盈看著,並沒有開口為霍謹博求情的打算。
這畢竟是成晟旻的家事,她一個外人開口算怎麼回事。
成晟旻肺都要氣炸了。
你!你!
他好不容易有機會約韓迎蝶出來玩,現在可好全被霍謹博破壞了。
他若是答應原諒霍謹博,豈不是代表他怕了霍謹博的威脅?
何況難得有機會折騰霍謹博,成晟旻表示他還沒享受夠呢。
可他又很想和韓迎蝶單獨相處,就很糾結。
正在這時,一直貼身保護霍謹博的康偉湊過來,低聲在霍謹博耳邊說了幾句話。
霍謹博目光一凝,隨後又恢複正常,笑道∶算了,看在你這麼可憐的份上,我不煩你了。
說罷,便帶著康偉離開了。
霍謹博走得太快,成晟旻都沒反應過來,愣了下才道∶他是不是有事才走的?
韓迎蝶懶得回答他傻乎乎的問題。
成晟旻也沒指望她回應,自問自答道∶肯定是,方才康偉肯定和他說了什麼。
另一邊,霍謹博讓康偉帶路,沒一會兒,兩人就來到一個人身邊。
這是一處賣陽春麵的小攤。
霍謹博走到他對麵坐下,揚聲道∶老板,來兩碗陽春麵。
低頭吃麵的那人聽到近在咫尺的聲音,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頓時愣住了。
霍謹博揚唇笑道∶王大師,好久不見了。
王大師瞳孔微縮,緊接著便冷靜下來,道∶公子記錯了,我們半個多月前才見過。
王大師好記性,是我記錯了。
兩位客官,陽春麵來啦。
老板熟練地用抹布擦了擦霍謹博麵前的桌子,再將兩碗陽春麵放在霍謹博和康偉麵前。
請慢用。
霍謹博接過康偉遞過來的筷子,嗅到熱騰騰的麵香味,道∶嗯,真香。
霍謹博低頭嘗了一口,誇讚道∶怪不得王大師如今今非昔比,還經常來此吃陽春麵,味道確實不錯。
王大師手下一頓,道∶看來公子對王某很了解。
連他會來吃陽春麵都知道。
霍謹博並不否認,道∶我隻是想著王大師既然說那些戲法皆是神仙托夢所授,若是一直都是那幾個戲法,難免會被人質疑,我隻是來幫王大師把這個夢延續下去。
說罷,霍謹博便從袖中取出一張紙,上麵密密麻麻寫著一些新奇的戲法。
依舊和之前一樣,都是純手法的魔術。
王大師驚訝地看著紙上寫的內容,良久才道∶公子屢次幫王某,究竟意欲何為?
王大師自幼混跡市井,最不相信天下掉餡餅之事。
不相乾之人一分一毫的施舍都是想讓你百倍償還。
霍謹博含笑道∶我這般幫王大師,自然是有所圖,但王大師放心,此事隻要做好,王大師不僅不會有危險,反而會被人奉為神人。
王大師沒被霍謹博的大餅誘惑,皺眉道∶公子請明說。
很簡單,在所有人對王大師神仙托夢一事深信不疑後,我希望大師幫我做件事。
什麼事?
霍謹博淡淡地說出自己的目的。
王大師的臉色驚變,道∶公子,此事非同小可,不可胡言。
王大師儘管去做便是,你以神仙托夢為借口辦此事,即便出錯,我相信也危及不到王大師的性命。
王大師臉色變幻莫測,可他現在的一切皆來自霍謹博。
彆看霍謹博現在語氣溫和,可王大師知道這個要求他拒絕不了。
最後還是咬牙答應下來。
霍謹博慢悠悠把麵前這碗陽春麵吃完,才起身離開。
康偉付完錢立刻跟上去。
兩人走了許久,王大師才起身離開,麵前那碗陽春麵被他吃得乾乾淨淨,一點湯都沒剩。
臨近年底,成晟然和成國公都已經在回京的路上,在寫給成晟然的信中,沈夢柔選擇性遺忘了霍謹博提親的事。
成晟旻終究沒能把成晗菱禁足到成晟然回京,看出成晟旻態度軟化,成晗菱直接反客為主,發了一頓脾氣就成功壓得成晟旻不敢說話,光明正大地帶著若雲出了府。
不過她沒去找霍謹博,隻是在外麵逛了一圈就回來了。
凡事得循序漸進,她不能太過刺激成晟旻。
永康三十一年十二月二十
成晟然先成國公一步回京,他進京後便馬不停蹄地進宮向永康帝彙報此次賑災事宜,同時告知永康帝他這段時間先斬後奏更換的部分官員。
永康帝聽言他的稟報,道∶晟然做事朕放心,你旅途勞頓趕緊回去休息吧,府裡還有個驚喜等著你呢。
永康帝露出一個成晟然看不懂的表情。
退出勤政殿後,成晟然還在想永康帝說得驚喜是什麼。
因為心裡牽掛,成晟然沒多耽擱,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國公府。
沈夢柔已經得到成晟然回京的消息,等成晟然回來,還不等他說什麼,沈夢柔便道∶熱水已經備好,你先去沐浴解解乏,換身衣服。
於是,成晟然來不及說什麼就被沈夢柔推進了浴房。
等成晟然進去後,沈夢柔再次吩咐道∶都把嘴給我管好,不該說的話彆說。
是,夫人。
自家相公自己心疼,沈夢柔不希望成晟然回來第一日就不得安生,還是緩幾日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