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衙門
順王腦袋酸脹得不行,看了那麼多戶籍,眼前仿佛全是人名。
他已經翻遍了京城戶籍,叫霍舟的也找了兩個。
一個才十歲,另一個年齡上和霍舟很符合,,但此人本身就是京城人,戶籍上顯示他家有五口人,還有雙親在世,僅這一點便可以排除此人。
順王頭疼道∶在京城找不到人,接下來可真就是大海撈針了。
地方上的戶籍核查沒有京城嚴格,萬一霍舟刻意躲過戶籍登記,那就糟糕了。
一旁的親信道∶王爺,在查戶籍的過程中,小的發現有些人一旦去世就會被銷戶,您說萬一……
順王眼中精光一閃∶對啊,萬一他已經不在人世,那戶籍上確實不會有此人的姓名。
霍舟是永康十三年來的京城,他隻要在京城落腳,必然要麵對戶部每年的戶籍登記排查。
那麼永康十四年的京城戶籍上就該有他的名字。
隻是永康十四年這個時間有些敏感,順王不知道會不會被人察覺,他想了想吩咐道∶去跟周大人要永康二十年的戶籍。
順王隻能祈禱霍舟彆死那麼早,要不然即便找到他,估計也很難找到十一皇子,小孩子失去長輩,那行蹤的變數就太大了。
九皇子一直讓人留意順王的情況,一聽他要調查永康二十年的戶籍,馬上開始思索這一年發生了什麼事。
可想來想去也沒想到這一年有什麼大事。
倒是永康十九年有一件大事,這一年草原上發生瘟疫,大量牲畜得瘟疫死了,草原人食物嚴重不足,根本過不去那個冬天。
於是草原人發了瘋似的不計代價地攻打定州和肅州兩地,肅州一度要失守,最後還是成國公力挽狂瀾,以最快的速度解救了肅州。
那一年是衛國第一次有丟失國土的危機。
正是因為此事,永康帝才將肅州衛的衛兵數量翻倍,以防草原人的再次突襲。
可這事和順王調查戶籍也扯不上關係啊,總不能是查逃兵吧?
這種小事根本輪不到順王親自出馬。
九皇子甚至將永康十八年到永康二十三年這五年間的大事小事都想了一遍,依舊沒有頭緒.
九皇子眼底深沉,他總覺得這件事不簡單。
順王是皇室宗親,宗人府總管,需要他出手的事很大程度和皇室有關。
這也是九皇子如此重視的原因。
隻可惜順王是個老狐狸,一點口風也不透露。
派人盯著順王,我要知道他的一舉一動。
是,殿下。
既然猜不出來,那就派人盯著。
但次日,九皇子便得到一個很不好的消息。
他的人全死了。
不止他的人,還有其他人派去的人,總共死了十幾個。
九皇子眉頭緊縮,喃喃道∶竟然這麼快就暴露了!
他和順王接觸不算多,沒想到他手下人這麼厲害,能把所有監視者都給揪出來。
果然不能小看任何一個人。
哪怕是一個閒王,你也不知道他手裡有多少籌碼。
隻是如此一來,他們再想監視順王就難了。
霍謹博同樣在關注順王的情況,得知他在調查永康二十年的戶籍,心裡大大鬆了口氣。
還好順王沒走太長彎路。
霍謹博心情很好,剛下值走出戶部衙門,一個濃妝豔抹的女子便衝他大喊道∶公子,求求你彆不要奴家。
一句話吸引了正要下值的眾官吏,
女子剛說完,便朝著霍謹博走過去,讓眾人看清楚正主兒是誰。
一時間眾人的眼神變得意味深長,皆以為霍謹博這是在外麵偷吃,沒處理好手尾。
霍謹博避開女子要拉他的手,皺眉道∶我不認識你。
女子頓時哭泣道∶公子,奴家錯了,奴家再也不敢提要孩子的事,您彆不要奴家。
霍謹博目光微沉,左右看了看,一眼便看到他的戶部同僚們正在幸災樂禍地看著他。
顯然是想看他的熱鬨。
既然你認識我,那你說說我是何人,我們又是如何認識的?
他倒要看看是誰想算計他,這手法著實卑劣。
公子是戶部郎中霍謹博,奴家爹本是個貨郎,後來因為得罪了人被活活打死,若不是公子相助,奴家也會被歹人羞辱致死,奴家感激公子大恩,無以為報,自此便跟了公子。''
編得還挺像樣。
霍謹博麵無表情道∶你爹既然被人打死,可曾向官府報案,打死你爹之人又是誰?
女子突然啞然,愣了下才低聲道∶奴家知道公子正直,一心想幫奴家報仇,但那人勢大,奴家實在不能連累公子。
既然本官都招惹不起那人,那本官當初是怎麼救下你的?
女子低垂著眼簾,心裡滿是不耐,這人怎麼跟審問犯人似的,她提前準備了那麼多話一句也用不上。
霍大人果真是少年風流啊。
幾個人看到這一幕,徑直走過來,開口嘲諷道。
霍謹博瞥了一眼,赫然是和他有舊怨的吳大人等人。
幾位大人慎言,本官根本不認識她。
吳大人嘖嘖道∶霍大人未免太狠心了,為了擺脫關係,就直接說不認識,好歹一夜夫妻百日恩啊。
霍大人堂堂七尺男兒,得敢作敢當啊。
霍謹博指著女子道∶此人一邊說本官救了她,一邊又說本官惹不起那人,如此前後不一,隻能說明她在說謊。
旁邊就是刑部衙門,本官很想知道是誰這般痛恨本官,要如此汙蔑本官。
吳大人眼光閃了閃,嗤笑道∶霍大人最是牙尖嘴利,能把黑的說成白的,誰知道這是不是你故意為之。
吳大人此言何意?
準不知道霍大人即將馨上成國公府,樂怡郡主眼裡揉不得沙子,霍大人怕郡主發現不好解釋,故意設計出這副被汙蔑的樣子也說得通。
虛虛實實,真真假假,霍大人果真高計策。
經過這幾人如此和稀泥,霍謹博是真的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而對於其他人來說,他們顯然更願意相信這確實是霍謹博的風流韻事。
少年得誌,控製不住自己很正常。
霍大人似乎有麻煩了?
正在這時,刑部郎中梁嘉朗走過來道。
霍謹博心中怒火正盛,沉聲道∶梁大人來得正好,這女子故意汙蔑本官,還請梁大人將她帶到刑部好好審審,本官要知道幕後主使是誰。
這個好說,來人。
話音一落,他身後的刑部衙役立刻上前架住女子。
女子頓時慌了。
吳大人立刻開口道∶諸位同僚皆在這裡,兩位大人這般隨意抓人,朝廷法令何在?
霍謹博道∶吳大人耳朵似乎不好使,本官狀告這女子汙蔑本官,梁大人把她抓起來審問本就是依照律法,吳大人若是懷疑梁大人屈打成招,可以全程參與審訊過程。
梁嘉朗附和道∶吳大人儘管來,我們刑部現如今可當不起您一句''無視法令''的話。
你們-
吳大人臉色沉了沉,看向女子道∶姑娘莫要慌,進刑部後你儘管實話實說便是,本官絕不會讓他們對你動私刑。
他必須安撫住女子。
人言可畏。
隻要現在女子不亂說,哪怕她在刑部招供,霍謹博的名聲也臭了。
梁嘉朗一眼便看出吳大人的心思,冷聲道∶既然吳大人如此不相信我們,那本官厚顏請諸位同僚做個見證,今日當著諸位的麵審問此女,也好讓吳大人放心。
吳大人聽言,臉色頓時一僵。
霍謹博沒再說話,他現在是當事人,不適合多說話,全程交給梁嘉朗最好。
梁嘉朗直接看著女子問道∶你是何人,家中還有何人,為何會認識霍大人?你且一
一說來,本
官會派人去調查,你若敢說謊,休怪本官不客氣。
女子已經徹底嚇破了膽,她那裡敢對刑部說慌,一句話說不對可是要進大牢的,她隻是貪財,可不想坐牢啊。
女子不敢隱瞞,顫聲坦白是有人給她一筆錢,讓她今日在戶部衙門堵著霍謹博,再說些似是而非的話。
目的就是為了搞臭霍謹博的名聲。
梁嘉朗問道∶指使你的人是誰?
奴家不認識他。
梁嘉朗最終還是讓人把女子帶回了刑部,她還得幫助刑部找到幕後指使者。
其他人見真相大白,根本沒有好戲看,都失望地散開了。
霍謹博拱手道∶今日多謝梁大人出手相助。
專業的事就得交給專業的人來解決。
霍謹博解釋再多遍,都不如梁嘉朗一句話管用。
梁嘉朗抬著下巴往另一個方向示意道∶本官也隻是聽命行事。
霍謹博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那邊停著一輛馬車。
馬車上帶有成國公府的標識。
霍謹博沉默一瞬,和梁嘉朗告辭後走過去,拱手道∶下官多謝世子出手相助。
能在這裡出現的成國公府中人隻會是成晟然,畢竟吏部衙門就在附近。
成晟然打開車窗,淡聲道∶你自己也能解決,我不過是幫你省了些時間。
離刑部這麼近,霍謹博不可能不知道借助刑部的力量。
今日之事必然有幕後之人,你好好想想得罪了什麼人,既然已經把把柄遞給你,就好好把握,震懾那些心懷不軌之人。
霍謹博道∶下官明白。
成晟旻頷首,便關上了車窗,讓車夫駕車回府。
馬車內,成晟然麵色平靜,心裡卻很無奈。
說實話,他方才並不想插手。
他和成晟旻不同,他是老父親心態,心裡依舊不喜歡妄圖拐走成晗菱的霍謹博。
可這種事由不得他選擇。
已經幾個月了,成晗菱對他總是愛搭不理,他低頭賠罪說好話都不管用,成晗菱就是不想搭理他。
千寵萬寵養大的妹妹,為了一個男人,和親哥哥鬨彆扭。
說不難受那是假的,成晟然這幾個月心情就沒好過。
可除此之外,成晟然必須承認成晗菱不是個會任性到和家人鬨幾個月彆扭的人,當初成晟然限製她一個月隻能見一次九皇子,成晗菱雖然心裡不高興,可頂多和成晟然吵一架,卻不會不搭理他。
成晗菱現在這麼做,隻能說明她覺得成晟然做錯了。
半個月前,成晗菱就挑明道∶大哥,你對謹郎偏見太深,他從沒做錯什麼,他因為我願意忍受你的冷眼,但這不是你把他想得那麼壞的理由。
這幾個月來,自欺欺人的成晟然不得不承認妹妹已經長大了,他自以為的保護隻是束縛,過幾年她便會離府嫁給他人,現如今她不過是提前為自己選定了夫婿。
這一切都是順其自然該發生的事。
他作為兄長,該做的是幫她考察那人的品性和能力,以及對她的感情是否忠誠,而不是刻意為難他。
成晟然用了幾個月弄懂這些事情,可他心裡沒有一點高興的情緒。
另一邊,霍謹博看著國公府的馬車離開,想著成晟然的話,他沒想到成晟然會主動來打破僵局。
他一直覺得成晟然是最難攻克的。
成運昶因為久不在京城,對成晗菱很愧疚,看著脾氣暴很不好惹,其實成晗菱怎麼說他就怎麼做,他拗不過成晗菱。
而成晟然比成晗菱大了十歲,長兄如父,他一直扮演著父親的角色,所以他是對霍謹博最看不順眼的。
霍謹博一直在想怎麼打破僵局,卻沒想到成晟然會先他一步。
他知道這一切都和成晗菱有關。
霍謹博心裡變得很柔軟,說好了讓他自己來解決的,可最終成家父子三人還是因為成晗菱改變了對霍謹博的態度。
梁嘉朗動作很快,第二天就查出來意圖搞臭霍謹博名聲的人是誰。
正是屢次和霍謹博結怨的吳大人。
對此,霍謹博並不意外。
霍謹博不打算輕拿輕放,他直接去找何雲泰,讓他出麵彈劾吳大人。
何雲泰是都察院官員,有資格直接寫折子彈劾文武百官。
這便是都察院的權利,官小但權利不小。
下一次大朝會
彈劾吳大人的折子便出現在永康帝麵前,與此同時都察院金都禦史沈臻同樣出列彈劾吳大人。
他列的罪狀可比何雲泰列得多多了,永康帝直接把吳大人罷官免職,讓他再無法翻身。
當大朝會的事傳到戶部後,眾人討論的卻不是吳大人被罷官的消息,而是霍謹博和成國公府的八卦。
至於為何會如此。
這就要說到那位彈劾吳大人的都察院金都禦史沈臻,他是沈夢柔的堂兄,顯而易見,沈臻和成國公府關係匪淺。
很難說沈臻出麵彈劾昊大人,會沒有成國公府的示意。
那如此一來,豈不就成了成國公府在幫霍謹博?
雖然已經有人多次看到霍謹博陪成晗菱逛街,但那些愛幕成晗菱的人還是心存僥幸,隻要成國公不同意,霍謹博和成晗萎就成不了。
譬如之前的九皇子。
但現如今他們卻沒辦法再自欺欺人。
一時間,戶部的氛圍變得很奇怪。
從霍謹博進戶部開始,他們就在鄙視孤立霍謹博,,這一點在霍謹博求娶成晗菱,以及國公府公開斷了和霍謹博的聯係後達到頂點。
但這一切都會從今日開始改變。
隻因霍謹博身上多了成國公府準姑爺的標簽。
霍謹博不得不承認,哪怕你能力再出眾,再辦事得力,大多數人還是隻看你的身份。
而隻要你的身份高,哪怕你是個草包,也多的是人恭維你。
前世今生,皆是如此,隻不過這個時代表現得更加□□裸。
當日下值,霍謹博來到成國公府拜訪。
成晟然已經給出了誠意,霍謹博總不能還要端架子。
不論是成晟然父子三人,還是霍謹博,他們都隻是希望成晗菱高興。
門房看著霍謹博,罕見愣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去稟報。
再次來到雲夢小築,霍謹博走神地想,他恐怕是唯——個每次來拜訪都能進國公府內宅的人。
很多人都沒察覺,一直以來霍謹博和國公府就是非正常來往。
霍謹博見到沈夢柔,便拱手道∶請世子夫人替下官轉達對沈禦史的謝意。
沈夢柔含笑道∶兄長最是嫉惡如仇,他喜歡做這種事,你不用謝。
成晗菱很快走進來,看到霍謹博笑得眉眼彎彎,走到他身邊和沈夢柔打招呼∶大嫂。
沈夢柔看著並肩站立的兩人,默默讚了一句般配。
沒一會兒成晟然兄弟二人也回來了,得知霍謹博來的消息,成晟旻便和成晟然一同來了雲夢小築。
成晗菱今日心情很好,笑盈盈地打招呼∶大哥,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