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楠從巨大的驚愕中回神,有點不太自然地挪上前,小聲道:“哥——”
李思睿彎唇笑開,一雙桃花眼波光流轉,真真是風流,他笑道:“我還以為你真不認識我了呢?”
沈楠當然還認得他,哪怕已經將近十年不見。
隻是她萬萬沒想到萊康大中華區的新任總裁是李思睿——她乾媽的親兒子。
小時候父母生意忙,經常一到放假,她就被母親送去乾媽家暫住。李思睿大她四歲,她從小叫他哥哥。他也確實像個親哥哥一樣,一直照顧她保護她,帶著她招貓逗狗地玩耍,也用心給她輔導功課,甚至連她的吉他,也是他教的。
這樣的關係一直維持到直到他大四畢業出了國,乾媽全家移了民,才戛然而止。
乾媽是母親從小一起長大好姐妹,當年母親意外過世,乾媽又得知沈光耀在母親過世前出軌的事,而且在出事當天,還和小三在一起,自然是為自己的好姐妹深感不值,對沈光耀恨之入骨,兩家一度鬨得很難看,移民後就漸漸斷了聯係。
沈楠也理解,不管乾媽曾經對自己多疼愛,但這種疼愛是建立在母親這層關係上的。一旦母親過世,兩家的橋梁也就斷了,畢竟她叫沈楠,姓的是沈,和沈光耀永遠打斷骨頭連著筋。
兩家關係一斷,李家又移了民,她和李思睿的兄妹之情,自然也就成為了過去式,這些年甚至從來沒聯係過,如果不是忽然看到幾步之遙的男人,她都忘了,自己曾經有過這麼一個沒有血緣關係但足以稱得上親近的哥哥。
李思睿笑著站起身,上下打量她一番:“長大了啊!”說著又嘖嘖兩聲,“都說女大十八變,越變越難看,我看這話一點不假。小時候多好看的姑娘,現在怎麼變這麼磕磣了?”
畢竟快十年沒見了,沈楠本來還有點不自在的,被他這一插諢打科,久違的熟悉感紛遝而至,她皺起鼻子毫不客氣地反詰:“你才磕磣呢!”
李思睿當然不磕磣,他五官明朗,身材挺拔,無論是從前那個標新立異的不羈少年,還是現在這個西裝革履人模人樣的成熟男人,往人堆中一站,都是鶴立雞群。
李思睿被她反詰也不惱,反而哈哈大笑:“這才是我認識的小南瓜。剛剛那彆彆扭扭的樣子,都不知道誰呢?”頓了頓,又笑著說,“我剛剛是胡說八道,哪裡有女大十八變越變越難看的,隻有越來越好看。楠楠長大了,更漂亮了。”
曾經的熟悉感悉數回歸,沈楠被他逗樂,剛剛懸著的一顆心也放了下來。既然萊康的CEO是李思睿,她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李思睿跟薑雁北那種講原則的正義凜然好青年不一樣,他從小會幫她抄作業,幫她打掩護做壞事。如今長大了,自然不會忽然來那一套裝模作樣的做派。
真是奇怪,為什麼她總是不自覺拿見到的人和薑雁北做對比?之前相親時見到陳運輝是,現在麵對李思睿也是。
果不其然,李思睿拿起趙芸放在桌麵上的合同,隨便翻了兩頁,笑著說:“真是光陰似箭歲月如梭啊,沒想到你都當上客戶經理,能獨當一麵跟人談業務了。”說著將合同隨手放回桌麵,“行了,你讓你們那邊正式出合同吧!”
沈楠笑著開口:“謝謝斯蒂文。”
李思睿皺眉瞪了她一眼:“叫我什麼?”
“謝謝哥!”
李思睿眉頭舒展開來,笑道:“這還差不多。”說著,抬手看了下腕表,“你還要回公司嗎?”
沈楠點頭:“回的,還有工作沒做完呢!”
“行。”李思睿笑眯眯看向她,“我也還有點事,下班後你等我,我去你們公司接你,帶我去看看沈叔。”
“好的。”
*
薑雁北這兩天乾活時,總有點心不在焉,腦子老是出現那天在街邊,哭花了臉的沈楠,朝他發火說他瞧不起她的場景。
他回來後,也認真想了想,他瞧不起她嗎?也許是的,當初在學校時,她不學無術放浪形骸,確實是他看不上的那類女生,每次看到她荒唐的所作所為,腦仁都疼,總是忍不住訓斥她。
而且在很長的時間裡,都為自己的鬼迷心竅而感到羞恥,強迫自己不要將她放在心上,但最終還是失敗。
所以,與其說他是瞧不起她,還不如說是瞧不起自己。
然而現在,她不過是一個為了生活而努力的女人,無論她是在做什麼,他都沒有理由再瞧不起她。
他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去解釋一下。雖然這個必要是為什麼,他也說不清楚。
周一傍晚下班,從生科院辦公樓出來時,恰好遇到林妍匆匆往食堂趕,他想了想,走上前叫住她。
“咦?班長,你也去食堂吃飯嗎?”
薑雁北搖頭,默了片刻,問:“對了,沈楠……”
林妍奇怪地看他:“沈楠怎麼了?”
薑雁北握著手機,他本是打算問她沈楠的電話,但話到嘴邊,忽然又凝住,為這事專門打電話去解釋嗎?這可真是太奇怪了。
於是他搖搖頭,笑道:“沒事,我周末在街上看到她了,想起你們是朋友,就順口提一句。”
林妍沒有多想,隻笑著道:“是嗎?她在乾什麼?”
在乾什麼?其實他也不知道,好像是和一個中年男人約會,不過看起來相處得並不愉快。他攤攤手道:“不太清楚。”
林妍哦了一聲:“我還以為你看到她做了什麼奇怪的事呢。”
薑雁北笑了笑,到了去往食堂的分叉口,兩個人道彆,他回了家屬院取車。
今天晚上沒有工作計劃,也不想回那個虛偽冰冷的薑家,更懶得去找朋友。好像隻有閒下來,才體會到單身漢的無趣,還好這種時候實在是少之又少。
他決定先隨便逛逛,再去找點吃的。也不知想到什麼,他在導航中輸入了匠心廣告,搜出地址,朝那邊開了去。
這會兒正是下班高峰,高聳的寫字樓裡,穿著光鮮,臉色疲倦的白領魚貫而出。
薑雁北把車子停在路邊,也沒下車,雙手搭在方向盤,百無聊賴地看著那些來來往往的人們。過了沒多久,他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已經沒了周日那天的狼狽,穿著裙子套裝,踩著高跟鞋,一頭栗色長卷發披在身後,臉上化著精致的妝容,典型的漂亮白骨精。
她出了寫字樓的旋轉門,一邊講著電話,一邊快速朝停在前方不遠處的一輛黑色卡宴走去。那車子旁站著一個頎長挺拔的男人,看到她過來,伸手親昵地她頭頂揉了把,轉身給她將副駕駛的門打開,隨後自己繞過車頭,開門進了駕駛座。
薑雁北看著那輛車慢慢駛離,忽然自嘲一笑。落難公主,多得是男人願意去拯救。他竟然還想著她會過得有多艱難?
他可真是個傻子,就像當年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