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幾米，忽然被人用力往後一拉，一輛疾馳的車子，從他身旁擦身而過，差點將他卷進了車輪。
他終於回神，心有餘悸地看了下周圍，才發覺自己此時所處的環境。
及時拉住他的人是林溪，她將他往後拖了幾步，憂心忡忡問：“你沒事吧？”
沈鈺轉頭看到那張青春飛揚的美麗麵孔，心中頓時又升起一股不可名狀的羞恥。
他將自己的手臂，從她手軟的手中掙脫出來，冷淡道：“我沒事。”頓了下，問，“你怎麼在這裡？”
林溪伸手比劃了下，支支吾吾道：“就剛好路過。”
沈鈺皺眉看了她一眼，轉身回到人行道上。
林溪追上他：“剛剛差點嚇死我了，那車子開得好快，差一點就刮到你。”
沈鈺頓住腳步，看向她道：“之前我幫你一次，這次你救我一回，咱們扯平了。所以不用再因為感激我，對我這麼熱情。”
林溪小聲咕噥：“我又不是為了感激你。”
這句話讓沈鈺的少男心噗通狠跳了下，但是又趕緊強壓了下去，也不去看她，像是沒聽到般繼續往前走。
林溪跟著他，問：“你真的沒事嗎？”
沈鈺：“沒事。”
“可是我看你好像不是太對勁。”她咬咬唇，豁出去一般道，“其實有些討厭的人，不管她是誰，你要不喜歡不用搭理就好了。”
沈鈺忽然停下腳步，轉頭目光如炬一般看向她。
林溪心虛地摸摸頭：“我就是隨便說說，你不用放在心上。”
沈鈺一字一句問：“你剛剛一直跟著我？”
林溪支支吾吾道：“我見你最近好像情緒不大對勁，又總是不搭理我，放學看到你，就悄悄跟上了。”說完又趕緊解釋，“我不是故意的，也沒有任何惡意。就是覺得那種人，你不用搭理，再問你要錢千萬不要給了。”
沈鈺隻覺得自己像是在人來人往的街頭被剝光一樣，而且還淋了一身冷水，渾身忍不住發抖，他惱羞成怒般對女孩大吼道：“你知道什麼？憑什麼管我的事？你以為你是誰？”
在林溪的概念裡，沈鈺向來是個好脾氣的男孩，現下被他這麼一吼，頓時嚇得一跳，趕緊拉著他的手解釋：“沈鈺，我不是故意打探你的秘密，我就是……就是……關心你。”
到底是女孩子，說出這種話，還是很有點不好意思的。
然而她這拐彎抹角的表白，並沒有換來沈鈺的平靜。他將她的手用力甩開。自尊和羞恥讓他的心，在這一刻變得扭曲，他口不擇言道：“誰要你關心？誰要你多管閒事？咱們很熟嗎？我跟你說，上次在操場，我根本就不是特意幫你，隻不過是心不在焉不小心撞到了陳飛，加上心情不好跟他動了手。我壓根兒就沒注意到你。你為這事天天纏著我，煩不煩啊？”
林溪驚愕地看著麵前這個俊秀的少年，微微猙獰的麵孔，白裡透紅的臉，驟然間變得蒼白，嚅囁了半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沈鈺發泄完這一通，轉身就走。
林溪站在原地片刻，終於反應過來，再次追上他：“沈鈺……沈鈺……”
她叫他的名字，然而前麵的男生充耳不聞。
林溪乾脆跑上前攔住他的去路：“對不起！”
沈鈺漠然道：“你沒什麼對不起我的。”
林溪終於忍不住，嗔道：“你乾嗎對我這麼陌生？”
沈鈺道：“我們本來也不算認識。”
他說完，轉身來到路邊，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
“沈鈺！”看著男孩打開車門要上車，林溪跺腳叫道。
沈鈺頭也不回地坐上出租車後座。
林溪大聲道：“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我了嗎？”
沈鈺終於轉頭看了她一眼，陌生而冷淡的一眼。
林溪道：“我是禾禾啊，就是小時候跟你一塊玩的禾禾，你真得不記得了嗎？”
沈鈺微微一愣，還沒做出反應，出租車已經駛離，沒入了夜色中擁擠的車河。
他下意識轉過頭，透過車窗，看向猶站在路邊，失魂落魄的女孩。
難怪他會覺得她眼熟，原來她是禾禾。
他當然還記得禾禾，她是他剛剛來到這座新城市的第一個玩伴。她爺爺奶奶是花卉基地的花農，當年就住在他們家旁邊。寒暑假和周末，禾禾都會被父母送到郊區爺爺奶奶這邊。
因為有了這第一個玩伴，又是那麼開朗熱情的小夥伴，沈鈺初來乍到的孤獨很快被驅逐。兩個年幼的孩子非常親密，一起去花房看花，一起去花田裡抓蝴蝶，一塊兒去遛大黃擼小白。現在想來，真可以用兩小無猜來形容。
隻不過，兩年後，禾禾奶奶過世，爺爺被她父母接去了市內一塊居住，他就再也沒見過她了。當時知道自己的小夥伴以後假期都不會來鄉下，他還難過了好一陣子。因為他是真的很喜歡自己的小夥伴。
記憶中的小姑娘，是一張胖乎乎的蘋果臉，而現在林溪則是小巧的瓜子臉。女大十八變，變得太多了。更漂亮，更討人喜歡了。而他卻不那麼討人喜歡了。
一個生母是那種貪慕虛榮壞女人的孩子，能好到哪裡去？
因為身體裡流著一半那個女人的血，所以才會在被人發現自己的秘密後，惱羞成怒露出猙獰的麵孔吧？
沈鈺想，自己剛剛對林溪大吼大叫的樣子，一定惡心死了。
她肯定對自己失望之極。
失望也好。
因為他本來就不是她以為的那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