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子淵醒來的時候,黑夜已經過去,天邊一縷晨光衝破雲霧,黎明到臨了。
神智緩慢恢複,他終於有力氣睜開眼睛,然後發覺自己竟然躺在了孟鯨懷裡,而孟鯨正轉頭望向窗外,不曉得在想些什麼。
他本能震驚,登時支撐著坐起身來,結果迷糊間頭頂撞到了孟鯨的下巴,兩人都不禁哼了一聲。
孟鯨捂著下巴,無語看他:“剛醒就瘋了?”
“……對不起鯨鯨,華越他們呢?”
“去跟馮安和茵茵交涉一點事情。”
“哦哦,這是哪啊?”
“修道院的一間宿舍,我把你挪過來了。”
這是距離聖壇最近的一間屋,她拒絕了華越和顏薇插手,硬是把他這麼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半背半拖著,一路挪到了屋內的床上。
理智重回腦海,翟子淵仔細回憶了一下之前發生的事,他意識到孟鯨既然能坐在這,就證明她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
他隻覺背脊一涼,莫名的開始心虛,甚至不敢直視孟鯨投來的視線。
兩人相對沉默,直到孟鯨慢條斯理地開口。
“你就沒什麼要對我說的?”
“呃……沒想到你真的把瘟疫元素清除了,不愧是最厲害的鯨鯨。”
“我讓你誇我了?”
“就算不讓我誇你,你厲害也是真厲害,我隻是在實事求是罷了。”
“怎麼不誇誇你自己?”
“我哪有什麼值得誇的,我就是殺喪屍殺得有點累,想多睡會兒。”
話音未落,孟鯨偽裝出來的耐心徹底耗儘,她雙手撐著肩膀,用力將他按倒在了床上。
她垂眸俯視著他,眼神依舊沒什麼波瀾,可聲音卻聽得出在壓抑怒氣。
“你傻,就以為彆人都和你一樣傻?”
她每次一生氣,翟子淵就禁不住心慌,但都到這時候了,他實在想不出該怎麼安慰她,隻能道歉。
“對不起鯨鯨,你聽我說,我不是故意要瞞你的,我隻是沒想好要怎麼和你解釋,我擔心會影響你的狀態。”
孟鯨怒極反笑:“你還挺有自信的,我為什麼會被影響狀態?有人願意替我去死,我應該高興。”
翟子淵鬆了口氣,趕緊點頭:“你能這麼想就太好了!鯨鯨,這一局本就是團隊遊戲,團隊之所以被稱之為團隊,就應該有人做出犧牲的準備,從而為隊友鋪平道路,贏取最大利益,這很正常啊。”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這樣做好犧牲準備,他們絕大部分時間都在等著彆人犧牲。”
“無所謂。”他回答得斬釘截鐵,“其實從某些方麵來講,我沒有那麼無私,如果你不在這,我也不會優先選擇犧牲我隻是想讓你贏。”
她一瞬不瞬注視著他,片刻鬆開手直起身來,語氣也稍微放緩了幾分。
“我並不會因為你這麼做就心存感激,你更得不到任何回報,也無所謂嗎?”
翟子淵愣了一愣,似乎困惑她為何有此一問:“你都同意和我長期組隊了,我還需要什麼回報?這難道還不夠?”
“……”
他的腦回路,永遠都這麼直率且不同尋常。
孟鯨沉默了,那一瞬間她回憶起了很多零碎的畫麵,無一例外,都是關於他的細節。
其實在他正式做出這個選擇之後,很多時刻她都有預感,卻又總是及時否定自己的懷疑。
她潛意識裡並不願相信他能做到這種程度,分明得不到半分益處,隻為了成全她本局的勝利。
世上怎麼會有這樣天真的人?恨不得把一顆心都奉獻出來給她,縱然是對自己不計後果的殘忍。
除了已經去世的姑姑,他大概是這些年來,對她最好的人了。
他到底圖什麼?
孟鯨想了想,決定把最冰冷的事實講給他聽。
“翟子淵,神明遊戲的卡牌不能相互贈送,即使是長期綁定的隊友,當一方集齊卡牌時,也不被允許在原地等待如果有一天我真回去現實世界,你就又是一個人了,所以你最好彆盼著我走得太早。”
她前八張普通卡牌隻差一張皎月卡,後四張稀有卡牌通過周年活動,也已經得到了主神卡,這局遊戲結束還能再得一張;而他現在連一張稀有卡牌都沒得到,隻集了六張普通卡牌。
兩人差距懸殊,正常情況下他根本不可能追平她,也就是說,他遲早會和她分開。
翟子淵明白這個道理,然而他並不在乎。
“沒關係。”他說,“從咱們組隊那天起,你會比我離開得早就是注定的事情,隻要還能多陪你一天,我就會儘全力協助你通關。”
神明遊戲通關率不足千分之一,他並不懷有這樣的期望,如果不是因為遇到了孟鯨,他甚至不認為自己能活到現在。
孟鯨曾無數次在絕境中救過他,他這條命屬於她,她是他的精神支柱,隻有當隨她一起的時候,他才會覺得自己的存在有價值,才會有繼續前行的勇氣。
他並沒有刻意去思考她離開之後自己會怎樣,總之她如今還在自己身邊,這就夠了。
人是應該學會知足的,他從不奢望太多。
兩人對視,孟鯨無言良久,驀然深深歎息一聲。
“好,我知道了,你再多睡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