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裡爾消失了。
祭壇碎裂一地,這個可以用來驅邪、降福、招魂的族中至寶就這麼四分五裂了。
長老的心情現在就像是昏暗無光的夜空,他甚至不想接受這個事實,喃喃自語:“是做夢……”也許是在做夢呢?
跟他有同樣想法的不止一人,他們寧願相信是夢魘,也不想正視現實。
以蘇茶妖珠為樞紐的招魂儀式,怎麼可能召喚來其他東西?
然而抬頭看到蘇鄴嶺時,美好的幻想破滅了。
蘇鄴嶺腫起的臉時刻提醒他們:不是夢!
蘇鄴嶺清俊的麵龐沾染了一絲慍怒,他看向其中一位長老:“封鎖周圍。”
一是為了不讓人來繼續看笑話,再者便是試圖搜尋蘇茶的蹤跡。
至於剛剛那強悍至極的人,長老們暫時沒有把他和蘇茶聯係得過於緊密,他們就算想象力再豐富,也不可能想到十萬八千裡外的星球。
隻是心頭一直纏繞著諸多疑惑,招魂儀式究竟出了什麼紕漏?
蘇鄴嶺獨自站在碎裂的祭壇前,心中警惕之意加劇。他隻能暫時自我安慰,如果對方和蘇茶是一夥的,有這麼強的幫手,蘇茶早就會殺回來報仇,哪裡會等到現在。
……
秋日裡涼風徐徐,蘇茶正以一個安詳的姿勢入眠,突然聽到類似爆炸的聲音。
睜開眼,盯著天花板看了兩秒,確定不是夢。
又是‘嗙’地一下,整個地麵都跟著一陣顫動。
蘇茶一個鯉魚打挺彈坐起來,門口響起管家的聲音:“不是敵襲,小殿下不用擔心。”
鬆口氣的同時蘇茶披了件外衣下床。
開門後城堡裡燈火通明,一切還是有條不紊。
西裡爾的近衛全部守在各個關卡點,管家甚至在這點時間準備好了一杯安神茶,遞給蘇茶。
喝水的同時,蘇茶的餘光一直在留意引發騷亂的地方,確定是西裡爾所處的位置。
“可能是王的念力失控了一瞬。”管家解釋道。
這種事情從前也發生過,隻不過這兩年很少。
蘇茶:“我能去看看嗎?”
管家點頭,重新準備了一杯茶交給他:“王看到殿下,一定會很高興。”
不同於蘇茶那間將奢侈風運用到極致的房間,這是一間偌大而相對空闊的屋子,房間中沒有多餘的物件,地麵的磚泛著和城牆一樣異樣冰冷的金屬感。
太大太空,更像是一間用來議事的大殿。
西裡爾靈魂回歸的瞬間,外泄的念力震碎了屋內為數不多陳列的擺設。
特質的門此刻也已經成為粉末。
禮貌起見,蘇茶屈指手指在旁邊的牆上敲了兩下。
正如管家所說,西裡爾看到他時心情不錯,銀色長發一部分貼在他的臂彎,周圍一片淩亂,這應該是西裡爾一生中最不得體的畫麵。
他對著蘇茶招了招手,示意來自己身邊。
“您還好嗎?”蘇茶把托盤放到一邊。
西裡爾:“做了個……”
“噩夢?”
“算不上。”西裡爾端起茶杯,姿態依舊很高貴。
蘇茶隱隱有些不安,他總覺得今天這場失控不是意外,否則怎麼偏偏就這麼巧,在他擔心招魂儀式時,西裡爾這邊出了問題?
更巧的是,一直纏繞自己的頭疼今晚好了許多。
他不說話的時候,雙方間的氣氛沉默下來。西裡爾也不問,頭枕在身後的靠墊,微微仰起,半闔著眼恢複精神。
“早點去睡吧。”西裡爾說了一句。
短時間內事情已經解決了,他留給了蘇茶充分考慮要不要說的自由。
蘇茶並不喜歡逃避問題,說了兩個字:“招魂。”
西裡爾細長的眉尖微微一挑,頓時明白了那祭壇是用來做什麼的。
看他的神態以及沒有繼續問下去的意思,蘇茶就知道今晚西裡爾果然被招走了。
“是我舞得不夠精彩嗎?”
分明被施加了花神的祝福,為什麼還會當天就出現了這種情況?
西裡爾重新睜開雙眼,嘴角的弧度若隱若現:“我在你的精神體上動了手腳。”
蘇茶圓瞳微微睜大,半晌喃喃了一句:“原來如此。”
西裡爾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今晚的事情是有些離奇,像那些消失的妖魔故事裡才有的情節。”
蘇茶抿了下唇,對方其實已經觸碰到了真相的邊緣。
“但無論是何種原因,我不會迂腐到真把你當個小妖怪看。”
“……”不,還是迂腐一下比較好。
很多事情蘇茶無法細說,服役期滿他還簽訂了保密條款,籠統概括為四個字:“前世今生。”
西裡爾想起那雙和蘇茶有些形似的雙目,還有明顯不是善茬的作風。
“前世的仇人?帶點血緣關係?”
“族人。”蘇茶短暫沉默了一下,又說道:“可能是感覺到我還活著,想要斬草除根。”
說完不給西裡爾發言的機會,語氣飛快地說道:“您介意的話,我可以麻溜地離開。”
一個帶著前世記憶轉世投胎的崽子,不是所有人都能輕易接受的。畢竟孩子最大的特點就是他們是一張白紙,會重新學習對世界的認知。
安靜下來的幾秒鐘,像是一場漫長的審判。
西裡爾緩緩搖了下頭,強調了先前的觀點:“我說過,不會迂腐到真把你當個小妖怪看。”
“……腐吧。”
以前真的是。
西裡爾摸他頭的動作一頓:“不要緊。”
他招來管家,後者以最快速度清理完地麵碎裂的瓷器,防止稍後蘇茶紮到腳。
等管家利索地收拾離開,西裡爾沉吟著開口:“不要再和任何人提起這些。”
蘇茶當然清楚這點,比如欒政那種類型,為了個基因都能做喪儘天良的實驗,這種瘋子宇宙中從來不缺,如果知道還有轉世一說,隻怕會掀起一場以自己為中心的腥風血雨。
煞有其事點頭的樣子不知為何讓西裡爾勾了下嘴角,幾秒後,他斂了笑:“出事的時候多大?”
他直覺這孩子經曆很坎坷。
“不到三十。”花妖自誕生意識後,和人類的生長周期差不多。
西裡爾對上他飄忽不定的視線:“哦?”
“不到二十。”
沉默就是今晚的主題。
蘇茶:“……好吧,不到十九。”
沒混好。
他已經很努力地凝聚出了妖珠,努力追趕族中優秀的年輕一輩,誰能想到最後會毀於蘇鄴嶺的早戀。
早戀害死人啊。
眼見眉頭越擰越緊,西裡爾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晚睡會長不高。”
時間確實不早了,困倦湧了上來,蘇茶很詫異這樣一個‘多災多難’的夜晚,他居然還能有睡意。
西裡爾對此似乎並不感覺到驚訝,隻是讓他早點回去休息。
先前蘇茶入睡前,迷迷糊糊看到係統走了,現在它又回來了。
蘇茶知道它是來做萬無一失的準備,一旦西裡爾接受不了自己或者采取過激行為,對方就會帶著自己逃走。
“其實就算西裡爾接受不了,也不至於為難我。”
有些人相處十幾年也看不透,但有些人哪怕打幾個照麵,都能了解他的秉性。西裡爾本質是一個很包容、很溫和的人,哪怕去醫院,他都會時刻顧慮到小孩子們的心情。
係統對西裡爾是什麼樣的人不感興趣,隻說重點:“記得確認一下祭壇毀沒有。”
蘇茶沒有回答,因為他已經睡著了。
外麵的夜風還在不斷卷著落葉刮,係統安靜地從十一維空間離開。
翌日秋高氣爽,是個好天氣。
管家沒有及時叫蘇茶吃早餐,西裡爾有特意吩咐過,讓他多睡一會兒。